巷子里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却被面馆蒸腾的热气烘得暖了几分。林砚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熟悉的葱油香，混着酱油和骨汤的醇厚气味，像一双手轻轻牵住了记忆里的某个角落。
“张叔，两碗阳春面，加一份炸猪排。”陆知衍熟稔地招呼着，抬手替林砚拂去肩上沾着的银杏叶碎屑。面馆老板从灶台后探出头，看见他们时眼睛一亮：“小陆医生，好些日子没来了！这位是……”
“林砚。”陆知衍侧过身，让她站到身前，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我朋友。”
林砚冲张叔笑了笑，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老式挂历，纸页边缘已经卷了角，上面还贴着几张泛黄的面馆老照片。靠窗的位置摆着张长桌，桌角被磨得光滑，阳光透过木格窗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你们坐，马上就好！”张叔吆喝着转身下面，竹制的面杖在案板上敲出笃笃的声响，和着抽油烟机的嗡鸣，成了最鲜活的人间烟火。
陆知衍拉开椅子让林砚坐下，自己则在对面坐定。他脱下白大褂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比在医院时多了几分松弛。“这里的阳春面要配着炸猪排吃，猪排外酥里嫩，蘸上甜辣酱，是小时候的味道。”
林砚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着，看着他眼里漾开的笑意：“你小时候常来？”
“嗯，”他点头，目光望向窗外巷口的老槐树，“以前住这附近，放学就缠着我妈来吃。那时候张叔的儿子还小，总蹲在门口玩弹珠，现在都能帮着端面了。”
说话间，张叔端着两碗面过来，瓷碗边缘凝着细密的水珠，面条在汤里舒展，撒着翠绿的葱花和金黄的油渣，香气瞬间漫了满桌。炸猪排装在白瓷盘里，裹着薄薄的面衣，还冒着热气，甜辣酱装在小巧的青瓷碟里，红亮诱人。
“快吃，面泡久了就坨了。”陆知衍拿起筷子递给她，自己先夹了一筷子面，吹了吹送进嘴里，满足地眯了眯眼，“还是这个味儿。”
林砚学着他的样子挑起面条，温热的汤滑过喉咙，带着简单却熨帖的暖意。她咬了一口炸猪排，面衣果然酥脆，里面的肉嫩得能掐出汁来，甜辣酱的味道恰到好处，不腻不冲，像把童年的欢喜都裹进了嘴里。
“好吃吗？”陆知衍看着她，眼里的光比汤里的油花更亮。
“好吃。”林砚点头，嘴角还沾着点酱汁，“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巷子里不时有行人走过，带着菜篮子的老奶奶、骑着自行车的邮递员、背着书包打闹的学生，每个人都像是从旧时光里走出来的，脚步悠闲，神色平和。面馆里的收音机放着老歌，咿咿呀呀的调子和着碗筷碰撞的声音，让人心里格外安静。
吃到一半，林砚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那个夹着银杏叶的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递给陆知衍。那是她昨天画的速写，画的是他在诊室里低头写病历的样子，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弧度都透着专注。
“我昨天路过科室门口，看见你在忙，就画了下来。”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好意思，“不知道画得好不好。”
陆知衍接过笔记本，指尖抚过纸面，眼里的惊讶慢慢变成了温柔。他看了很久，才抬头看向她，声音低沉而清晰：“画得很好。林砚，你把光画进画里了。”
林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烘烘的。她低头搅了搅碗里的面，小声说：“因为你的光，本来就很亮啊。”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一片一片往下落，有的飘进了面馆，落在窗台上，像一枚枚金色的邮票。陆知衍把那片银杏叶捡起来，轻轻夹进笔记本里，正好夹在她画的速写旁边。
“这样，它就能和光待在一起了。”他说。
林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笑了。原来最好的时光，真的就藏在这样的寻常日子里——一碗面，一幅画，一片落叶，还有身边这个人眼里的光。
吃完面，陆知衍付了钱，张叔还特意多送了他们两块桂花糕，说是新做的，让他们尝尝。桂花糕是温热的，甜糯的米糕里裹着细碎的桂花，香气清幽，像把整个秋天都嚼在了嘴里。
他们并肩走在巷子里，谁都没有说话，却觉得格外安心。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两只相依的鸟。林砚的手偶尔会碰到陆知衍的手，冰凉的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掌心，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然后又悄悄靠近。
走到巷口的时候，陆知衍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砚。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轮廓描得格外柔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林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以后，我们常来这里吃面，好不好？”
林砚抬头看他，眼里的光和他眼里的光撞在一起，像两簇跳动的火苗，温暖而明亮。她用力点了点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巷口的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晃，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们鼓掌。远处的天空被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像一幅没干的油画。林砚知道，从今天起，这片巷口的老味道，会和这个人一起，变成她心里最温暖的记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