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把最后一口热汤咽下去时,阳光正斜斜地滑过石桌边缘,在盛着橘子皮的白瓷盘上投下圈浅淡的光晕。陆知衍已经收拾好炉具,正将空了的保温袋叠成方方正正的小块,见她放下汤碗,顺手递来张温热的湿纸巾:“擦完手咱们就走,这会儿风软,刚好去看芦苇。”
林间的小路铺着层细碎的银杏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林砚攥着暖手宝走在外侧,偶尔被凸起的石子绊一下,陆知衍总会及时伸过手来,轻轻扶着她的胳膊。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忽然开阔起来——山脚下的溪流蜿蜒着铺开,岸边的芦苇荡已染成了浅金色,风一吹,就像翻涌的浪,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草木香。
“就在这儿停吧。”陆知衍帮她支起画板,又从背包里掏出折叠凳,“你坐着画,我去溪边看看水情,别让风把画纸吹跑了。”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小石子,沿着画板边缘轻轻压住纸角,指尖碰到纸面时,还特意避开了林砚刚挤好的藤黄颜料。
林砚握着笔,先在纸上轻轻勾勒出芦苇的轮廓。阳光落在芦苇穗上,让毛茸茸的尖端泛着浅金的光,她蘸了点钛白,细细点在笔尖,刚要落下,就见陆知衍提着半瓶清水走回来,瓶身上还挂着几滴水珠。“溪边的水挺清,能看见小鱼,”他把水瓶放在她脚边,“要是渴了就喝这个,我刚晾过,不凉。”
画到芦苇的茎秆时,林砚忽然发现笔锋有些钝。她皱着眉想找磨刀石,陆知衍已经从画具袋里翻出了小刀,坐在她旁边慢慢帮她削笔。刀刃划过木杆的声音很轻,混着风吹芦苇的沙沙声,倒像是种温柔的伴奏。“之前你说削笔总削到手,”他把削好的笔递过来,笔锋锋利却不扎手,“我特意练了几次,现在应该不会弄疼你了。”
林砚握着笔,忽然觉得指尖有些发烫。她低头继续画,在芦苇荡的间隙添了道浅浅的溪流倒影,又蘸了点淡蓝,让水面泛着细碎的光——像方才陆知衍眼底的碎金,也像昨晚观景台未灭的星星灯。陆知衍凑过来看时,刚好看见那抹蓝,指尖轻轻点了点纸面:“这里加片飘着的芦苇叶吧,风一吹,像在动。”
等最后一笔落下,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林砚把画纸晾在旁边的石头上,陆知衍正蹲在溪边,用枯枝逗着水里的小鱼。她走过去,挨着他蹲下,忽然发现他的外套袖口沾了点泥土——想来是方才压画纸时蹭到的。“我帮你拍掉吧。”她伸手拂过他的袖口,指尖碰到他手腕时,还能感觉到淡淡的暖意。
收拾东西时,林砚发现画具袋里多了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块新的橡皮,还有几张裁好的素描纸,纸角上还印着小小的松针图案——和他早上给的墨块纹路一模一样。“早上收拾的时候顺手放的,”陆知衍见她看着布包,耳尖微微发红,“你总说素描纸不够用,下次出来就不用临时找了。”
往回走时,风渐渐凉了些。陆知衍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林砚身上,还特意把领口的扣子帮她扣好。“别着凉了,”他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晚上回去我给你煮姜汤,再把今天的画收进画夹里,等晾干了,咱们一起挂在书房墙上。”
林砚靠在他身边,看着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银杏叶的小路上。她忽然想起下午画芦苇时的场景——阳光、苇荡、溪流,还有身边人的温度,都像被揉进了画里,成了最温柔的底色。原来最好的时光,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瞬间,而是这样寻常的傍晚,和喜欢的人一起,把细碎的温暖,都酿成了绵长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