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

晨雾还未散尽，莲花坞的码头已飘来饴糖香气。魏无羡趴在船舷边，看江厌离往食盒里码第六层荷花酥。薛洋蹲在桅杆上啃麦芽糖，糖渣簌簌落在江澄刚梳好的发髻里。

"下来！"江澄甩着抹额跳脚，"这是蓝家送来的云锦，弄脏了阿娘要抽死你！"

"抽死我之前——"薛洋倒挂着晃到江澄面前，"先教你个道理。"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血渍用晨露混着皂角粉洗，比你的唾沫管用。"

江澄的怒骂卡在喉咙里。魏无羡伸手把薛洋拽下来，指尖拂过他微颤的脊背。前世薛洋总爱炫耀伤疤，可九岁的孩子不该知道怎么洗血衣。

"张嘴。"魏无羡往两人嘴里各塞了颗青梅糖，"启程前保持安静奖。"

江澄被酸得皱眉，薛洋却含着糖不动了。他记得这种糖纸，母亲病逝那日，货郎担里最后两粒糖就是用这种油纸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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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至汨罗江时下起太阳雨。魏无羡借口晕船缩进舱房，从袖中抖出昨夜偷画的图纸——改良版清心音谱夹在给孟诗的药材里，金星雪浪纹被改成逆转灵脉的阵眼。

"你在做坏事。"舷窗突然探出个脑袋，薛洋倒挂着舔糖棍，"要不要帮手？"

魏无羡笔尖一抖，朱砂溅上图纸。前世薛洋说这话时，常慈安全家正被吊在房梁上。

"是啊。"他笑着把糖罐推过去，"帮我把这些糖分装到青瓷瓶里，每瓶三颗不能多。"

薛洋瞳孔微缩。这分装方式与当年货郎给药的手法如出一辙。

"为什么是三颗？"

"因为..."魏无羡蘸着朱砂在他眉心一点，"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鲜红的印记映着薛洋苍白的脸，像菩萨座前偷灯油的小妖。等江澄举着湿漉漉的抹额冲进来时，魏无羡早已收好图纸，正用糖浆给薛洋梳小辫。

"你们在干什么！"江澄的尖叫惊飞窗外白鹭。

"培养兄弟情啊。"魏无羡把黏糊糊的糖梳塞给江澄，"轮到你了。"

薛洋突然抓起江澄的手按在自己发顶："二哥，梳好看点。"

江澄气得连人带糖栽进被褥堆，三人滚作一团时，谁都没注意有张糖纸粘在了清心音谱的阵眼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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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码头飘着金鳞台特有的龙涎香。魏无羡刚跳下船板，就撞进一片卷云纹的衣角里。

"当心。"少年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魏无羡浑身血液凝固。他不必抬头就知道，扶住自己的手有多稳，袖口薰的檀香与前世静室的一模一样。十三岁的蓝忘机比他高出半个头，抹额尾端扫过他鼻尖，痒得像蝴蝶振翅。

"蓝湛..."他脱口而出的瞬间被江澄捂住嘴。

"家弟鲁莽，望公子见谅。"江澄僵硬地行礼，耳尖通红。天知道魏无羡何时学了姑苏口音。

蓝忘机却怔怔望着魏无羡发间——那里别着朵歪歪扭扭的糖花，正是薛洋今晨用麦芽糖捏的。阳光穿过琥珀色的花瓣，在他霜雪般的面容投下暖色。

"无妨。"他收回手时，指尖沾到魏无羡衣领上的糖霜。

薛洋突然从背后窜出，抢过蓝忘机的抹额擦手："这个料子好，擦完糖渍亮晶晶的。"

"薛成美！"江澄的咆哮惊动整条街。

魏无羡在混乱中勾住蓝忘机小指，将偷藏的糖丸塞进他掌心："见面礼。"他眨着眼用口型比划："别告诉叔父。"

蓝忘机耳尖泛起薄红。直到金氏迎客的钟声响起，他仍握着那颗糖丸，糖衣上歪歪扭扭画着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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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宴的丝竹声盖不过东厢房的咳嗽。魏无羡蹲在孟诗窗下，看薛洋把风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我要榛子酥。"薛洋踢着石子伸手，"封口费。"

"成交。"魏无羡摸出个油纸包，"但你要帮我把江澄引去西苑。"

"再加三颗松子糖。"

"两颗。"

"成交。"

半刻钟后，江澄追着偷他剑穗的薛洋跑远。魏无羡闪进屋内，将清心音谱混进孟诗的药方。正要离开时，突然被拽住衣袖。

"小公子..."孟诗苍白的指尖点向桌角食盒，"荷花酥...替我送给阿瑶。"

魏无羡打开食盒，呼吸一滞。酥皮上金星雪浪纹的刻痕，分明是金氏暗卫的标记。前世孟诗就是吃了这盒毒点心，当众呕血而亡。

"夫人可知这是什么纹样？"他蘸着药汁在案几上画符。

孟诗剧烈咳嗽起来，袖中滑落半块玉佩——正面刻着金氏家纹，背面有道深深的剑痕。

"不重要了..."她将玉佩塞给魏无羡，"劳烦小公子...把这个埋在城外桃林。"

窗外传来脚步声，魏无羡迅速吞下带毒的点心。剧痛袭来的瞬间，他想起前世蓝湛为他输灵力的夜晚，那时月光也如今日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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