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把钝刀，一下下锯着阮软的太阳穴。她盯着霍沉舟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机械手指不受控地颤抖。液态金属的蒸汽在两人之间扭曲，把他锈蚀的金属骨架映得忽明忽暗。
"你的心跳..."她嗓子发紧，"三年前就该停了。"
霍沉舟的声带模块滋滋作响，破损的机械臂抬到一半又垂下去。他胸口装甲裂开的缝隙里，那颗被机械血管缠绕的心脏正泛着蓝光，每跳动一次就有银白色粒子从血管缝隙溢出来。
阮软突然捂住右眼。机械化的虹膜烫得像是要烧穿眼皮，视网膜上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十五岁的霍沉舟在暴雨里抱住她，后颈的编码A-001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二十岁的林雨晴深夜伏在实验台前，右手小指抽搐着修改数据；而此刻眼前这个男人胸腔里的机械心脏，正随着她右眼的疼痛同步闪烁。
"光子共振..."她踉跄着后退，撞上倾斜的操作台。冷却液从破裂的管道滴下来，在她脚边积成小小的蓝色水洼。
霍沉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生锈的金属手指硌得她生疼，掌心里却传来人类皮肤的温度。"看仔细。"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胸腔里的蓝光突然暴涨。
那些银白粒子在空中凝结成手术室的投影。无影灯下，林雨晴苍白的手指正拨开霍沉舟破碎的作战服，露出他胸口血肉模糊的弹孔。她手术服后背渗出的血已经凝成Ω形状，而监护仪上的心电图正变成一条直线。
"植入程序会要你的命。"全息记录里的医生在吼。林雨晴没回头，只是把某个发光的物体按进霍沉舟胸腔："总得有人当保险栓。"
阮软的机械右眼突然暴走。齿轮组疯狂旋转，把投影画面切得支离破碎。她一拳砸向霍沉舟胸口："你和她...合伙骗我？"
金属碰撞的闷响里，霍沉舟被打得撞上墙壁。他胸腔装甲又裂开几寸，却露出个解脱般的笑："她给你的...从来不是背叛...是防火墙。"
警报声突然变调。阮软抬头看见天花板的培养舱阵列正在启动，每个舱体标签都亮起刺目的绿灯。最近的那个舱门玻璃上，林雨晴克隆体的睫毛正在颤动，她太阳穴的神经导管显示着"记忆清洗进度98%"。
"停下！你会——"霍沉舟的电子音戛然而止。阮软已经扯断了连接他心脏的最后数据链，蓝紫色电光顺着她的机械纹路窜上胳膊。剧痛中她看见培养舱里的克隆体突然睁眼，那眼神和五年前林雨晴塞入机械核心时一模一样。
液态金属的洪流从破裂的管道喷涌而出。在淹没视线的最后一秒，阮软发现所有克隆舱的绿灯都变成了血红色，而霍沉舟锈蚀的左手正做出他们童年时的暗号手势。
液态金属的洪流吞没视野的刹那，阮软听见自己机械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蓝色冷却液与银白金属混合成诡异的漩涡，霍沉舟锈蚀的左手在浊流中保持着那个童年暗号——三根手指蜷曲，拇指与小指相触，是他们十二岁在废弃地铁站约定的求救信号。
"你...！"她的电子声带突然恢复人类音色，喉管里泛起铁锈味的血腥气。右眼暴走的齿轮组突然卡住，视网膜上炸开大段从未见过的记忆数据：林雨晴穿着染血的白大褂，将神经导管插入自己太阳穴，监控屏幕上的脑波图剧烈震荡成Ω波形。
培养舱的钢化玻璃在身后爆裂。阮软转身时，克隆体的林雨晴正从营养液里直起身子，湿漉漉的黑发黏在锁骨处的条形码上。那双眼睛——不是克隆体应有的空洞状态——正带着原版特有的，微微右撇的视线焦点看向她。
"记忆清洗失败。"克隆体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音没有的气声，右手小指神经质地抽动两下，和记忆投影里的动作分毫不差，"因为真正的记忆..."她突然抓住阮软手腕，触感冰凉但带着活人的脉搏，"从来不在培养舱里。"
霍沉舟的机械心脏突然发出高频蜂鸣。阮软看见那些溢出的银白粒子正在空中组成新的全息图：林雨晴的本体蜷缩在某个狭小空间里，用手术刀划开自己的机械右臂，取出闪着蓝光的芯片塞进通讯器。她嘴角渗着血，却对着监控摄像头笑了——正是阮软每次撒谎时会露出的，左边嘴角多翘0.5毫米的特定笑容。
"你拆过三十七次我的生日礼物。"克隆体突然说，手指点在阮软剧烈起伏的胸口，"每次都是这个心跳频率。"她的指尖下，阮软皮肤浮现出淡蓝色的Ω纹路，与霍沉舟心脏的蓝光产生共鸣。
警报声戛然而止。地下实验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培养舱的破裂处滴落营养液的声响。阮软发现自己的机械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掐住克隆体咽喉，可对方颈动脉的搏动正通过金属掌心传来，与她童年发烧时林雨晴按在她额头测脉搏的触感重叠。
"放开她。"霍沉舟的电子音混着电流杂音，他胸腔里的蓝光正在急速暗淡，"那具身体里...是最后的..."
克隆体突然抓住阮软颤抖的机械手指，引导它们按在自己太阳穴的神经导管接口上。接触的瞬间，阮软右眼视野被铺天盖地的数据流淹没——她看见林雨晴在手术台前反复修改克隆程序，看见霍沉舟的作战记录仪里自己被机械兽围攻的画面，最后清晰浮现的，是此刻正通过克隆体眼睛看着自己的，那个藏在无数记忆碎片深处的，真正的林雨晴的意识。
"现在明白了？"克隆体突然露出疲惫至极的微笑，这个表情阮软只见过一次——五年前雨夜，林雨晴把机械核心植入她眼眶时，"你恨的从来都是..."
培养舱阵列突然集体爆裂。在漫天飞溅的玻璃碎片中，阮软听见地下深处传来机械兽的嘶吼，而克隆体的嘴唇还在蠕动，无声地比着那个被液态金属淹没前，霍沉舟没来得及说完的词：
【原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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