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光像稀释的牛奶泼在废弃教学楼的窗框上，墨多多踮脚跨过警戒线时，铁链刮破了校裤膝盖处的布料。查理从他怀里跳下来，肉垫踩在碎玻璃上居然没发出半点声响。

"你确定是这里？"墨多多把探险日记举到眼前，纸页上浮现的校园平面图正渗出淡绿色荧光。三楼女厕所的标记红得刺眼，旁边小字写着：说谎者的镜子。

查理抖了抖耳朵，月光下它的瞳孔缩成两道细缝。"气味不会骗人。"它用爪子推开半塌的防火门，铁锈簌簌落下，"但日记会——这就是为什么需要我。"

楼道里的黑暗浓得像实体。墨多多刚摸出手电筒，查理突然咬住他鞋带。"关掉，"白毛犬的牙齿在昏暗中泛着冷光，"声控灯电路还连着警报器。"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咔嗒"的电流声，应急灯管在头顶依次亮起，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怪物。

三楼女厕所的门框歪斜着，绿色墙漆剥落成皮肤病似的斑块。墨多多的球鞋刚踩上碎裂的瓷砖，整层楼突然响起婴儿啼哭般的金属摩擦声。查理前爪猛地拍地："次声波！"它耳朵高频抖动，"捂住耳朵，频率18.7赫兹——会让人产生幻觉的阈值。"

耳鸣像千万只蚂蚁钻进脑髓。墨多多踉跄着扶住洗手台镜面突然映出十几个重叠的倒影。每个"他"都在做着不同的动作——有的抱头蹲下，有的疯狂抓挠喉咙，最右侧的倒影甚至正用美工刀划开自己的手腕。

"别看镜子！"查理跃上洗手台，尾巴扫那些扭曲的影像。倒影消失的瞬间，最里侧隔间的门"砰"地自动关闭，门轴断裂声在空荡的厕所里炸开回音。

墨多多手心的汗浸湿了日记本。封皮突然变得冰凉，他低头看见纸页上浮现新的血红色文字：三块说谎的砖。查理已经人立起来用前爪推搡隔间门板，粉红色肉垫按在某个特定位置时，墙缝突然渗出暗红液体。

"不是血，"查理鼻尖耸动，"氧化铁溶液混合松节油..."液体在镜面上蜿蜒流淌，组成跳动的数字：71:23:17...71:23:16...

墨多多的指尖刚碰到镜面，整个洗手台突然下沉三厘米。瓷砖缝隙里露出三块刻着符文的方砖，排列方式与日记扉页的铅笔拓印完全一致。查理前爪按住第一块砖："推这个，然后顺时针转第二块——"

"等等！"墨多多抓住它项圈，"你怎么懂这些？"月光从高处小窗斜射进来，照出爪垫上那些不正常的厚茧，像是常年攀爬粗糙岩壁留下的。

白狗的金色瞳孔微微扩大："你爷爷没告诉你吗？"它突然用后腿站立，前爪做出人类拧门把的动作，"查理九世探险队的标准机关。"第三块砖被它踩下去的瞬间，整面墙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

地砖裂开成向下的阶梯，霉味混着冷风扑面而来。墨多多刚摸出手机照明，镜面突然"咔"地裂开蛛网状纹路。裂缝间渗出更多暗红液体，这次组成的不再是数字，而是一句话：当心说谎者的第三道影子。

查理突然僵住，白毛全部炸开。墨多多在镜中看见自己放大的瞳孔里，除了他和查理的倒影，还有第三个人的轮廓——那影子正缓缓举起类似撬棍的物体。

阶梯深处传来金属碰撞声。墨多多的手机灯光照到阶梯转角处，半块生锈的铜牌在尘土中闪着微光，上面刻着"查理九世探险队1923"。

查理已经冲下前几级台阶，回头时犬齿寒光凛冽："要跟上来就现在。"它耳朵转向不同方向，"下面有东西在等我们——而且不是活物。"

墨多多的球鞋碾碎了一块腐朽的木板。他最后瞥了眼镜面，那个诡异的第三道影子已经消失了，但镜中自己的嘴角却挂着绝不属于他的、阴森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