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冷却液爬上脚踝的瞬间，墨多多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一声不像人类的尖叫。那些黏液像有生命的蛇，顺着他的球鞋纹路往上爬，每蠕动一寸就带走一点体温。通风管裂缝里垂下的那条小腿还在晃，红色背带裤的褶皱和他早上穿的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MX-09。"机械童声从头顶洒下来，十二对猩红电子眼在黑暗里围成圆圈。多多往后退，后背撞上插满数据线的墙。有根线头突然扎进他校服后领，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往上爬。
查理炸开的尾巴扫过他膝盖："低头！"
三根金属触须擦着多多发梢刺过来，在墙上戳出冒着烟的凹坑。他摸到校徽时，铜质边缘已经烫得能烙饼。蓝光从指缝里漏出来，照亮查理扑向主控线的身影——小狗琥珀色的眼睛在紫光里亮得吓人，犬齿深深陷进数据线外皮。
"复制体不需要宠物。"机械音刚落，天花板突然垂下蛛丝般的紫色细线，瞬间裹住查理的后腿。多多看着那些细线像缝纫机针脚似的来回穿梭，把查理的后半身缝进个透明晶茧里。
"查理才是真的！"多多把校徽往晶茧上按，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听过的哭腔。蓝光碰触晶茧的刹那，整个房间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晶茧里的查理转过头，隔着紫色晶体看他，右前爪的伤口正渗出和冷却液同色的光。
数据线突然集体痉挛。多多手背的星图纹身烧起来似的疼，蓝光里浮出雪花噪点般的记忆碎片——暴风雪夜，爷爷用保温毯裹着他，老人小拇指缺了的那截在毯子边缘晃啊晃。这个画面刚闪过，立刻被高清影像覆盖：阳光灿烂的科考站前，雪橇犬的影子短得不合常理。
"暴风雪里的保温毯...那才是真的！"多多用指甲抠着手背纹身，疼痛让雪花噪点暂时压过高清画面。墙缝里有什么东西反了下光，他摸到道刻痕——歪歪扭扭的"别相信倒影"，像是用钥匙匆忙划的。
通风管突然传来金属撕裂的巨响。多多抬头看见那条小腿缩了回去，换成张倒挂的脸探出来。红色背带裤的男孩对他笑，嘴角扬起的角度和他照镜子时分毫不差。
"同步率92%..."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建议立即进行记忆校准。"
晶茧突然裂开蛛网纹。查理的右爪先伸出来，毛茸茸的肉垫中间闪着金属冷光。多多左眼猛地刺痛，视野里突然跳出数据流：【南极坐标：80°25'S 77°05'E】。这个坐标在他手背纹身上烧出蓝光，和通风管折射出的颠倒科考站影像完美重合。
"你...还是查理吗？"多多往后缩了缩。破茧而出的小狗落在地上，发出咔嗒的金属声。查理左耳还支棱着熟悉的卷毛，右耳却已经变成薄如蝉翼的金属片，随着呼吸频率微微震颤。
设备间突然整个倾斜。多多摔倒时校徽脱手飞出，在墙上撞出一片蓝汪汪的光幕。光幕里浮出爷爷扭曲的全息影像，老人嘴唇开合着说些什么，但声音全被警报吞没。他扑过去想抓住影像的衣角，却看见自己指尖泛着和机械守卫同样的冷光。
通风管掉下来的男孩稳稳落地，红色背带裤上连污渍都和多多的如出一辙。他弯腰捡起校徽，铜质表面立刻浮现出MX-09的激光刻印。
"我们本该在培养舱里完成同步的。"男孩的声音像隔着层水膜，"现在只能手动校准了。"他举起校徽时，多多左眼的机械虹膜自动对焦，看清了校徽背面自己从未见过的精密电路。
查理突然蹿到两人中间，金属爪在金属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多多看着小狗残缺不全的毛发抖成蒲公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查理也是这样挡在他和流浪狗之间。
"就算记忆是假的..."多多抓起掉落的半截数据线，电线断口滋啦冒着火花，"想保护查理的心是真的！"
数据线抽在男孩手腕上，校徽当啷掉地。整个房间突然陷入绝对黑暗，只有多多左眼里的机械视界亮着惨白的光。他摸索着往前爬，指尖突然碰到查理冰凉的金属爪——小狗的爪子轻轻勾住他食指，像过去四年里每次过马路时那样。
黑暗深处传来液压装置启动的闷响。多多把校徽攥进掌心，铜边缘割破手掌也没松手。血滴在纹身上时，机械视界突然铺开整个南极的地形图，某个冰盖下的红点正以心跳频率闪烁。
"爷爷...到底想保护还是销毁我？"多多用袖子擦掉左眼渗出的冷却液，那些紫色液体在袖口留下荧光痕迹。通风管方向传来黏腻的蠕动声，他看见十二对电子眼重新亮起，这次排列成了箭头的形状。
查理咬住他裤脚往墙角拖。多多后背贴到墙面的瞬间，一块金属板突然翻转，把他和查理送进条狭窄的垂直通道。失重感袭来时，他最后瞥见设备间的景象——红色背带裤的男孩站在电子眼组成的箭头前，正把校徽往自己手背的纹路上按。
通道底部涌上来带着铁锈味的风。多多在坠落途中转身把查理护在胸前，后背重重撞上某种弹性材料。黑暗散去后，他发现自己坐在个半球形空间里，弧形墙壁上嵌满监控屏，每个屏幕都显示着不同角度的培养舱。
最近的屏幕上，穿红色背带裤的男孩正把校徽递给舱内的另一个自己。多多左眼突然剧痛，机械视界弹出警告：【记忆同步率97%...误差修正终止...】
查理挣脱他怀抱跳上控制台，金属爪按下某个按钮。所有监控屏同时切换成雪暴中的科考站，风雪里有个模糊人影举着保温毯。多多左眼的数据流和这个画面重叠时，手背纹身突然自己移动起来，组成全新的南极坐标。
"原来爷爷把真相藏在这里..."多多碰触纹身的指尖开始机械化，银色从指甲盖往指节蔓延。查理用头拱他手腕，小狗右眼已经变成颗晶莹的紫水晶，映出多多左眼里正在旋转的南极大陆全息图。
查理金属爪在控制台上划出刺目的火花，多多左眼的机械视界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框：【记忆防火墙即将崩溃】。他下意识去捂眼睛，却发现右手食指已经完全变成银白色，皮肤下流动着细小的蓝色数据流。
"查理...你的眼睛！"多多声音卡在喉咙里。小狗的紫水晶右眼正投射出全息影像——暴风雪中的科考站突然扭曲变形，露出地下设施金属穹顶的真实结构。那些记忆里的保温毯、热可可全都像劣质投影般闪烁起来。
通风管传来液体沸腾的咕嘟声。多多扭头看见紫色冷却液正从管口喷涌而出，在地面汇聚成南极大陆的形状。液面突然竖起形成镜墙，倒影里的"自己"却穿着MX-09的白色制服，左眼闪烁着和他同样的机械红光。
"记忆同步完成倒计时：120秒。"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控制台突然裂开，升起个微型培养舱，舱内漂浮着缩小版的查理胚胎，后腿已经呈现金属结构。
查理突然狂吠着扑向培养舱，却在半空被无形的力场弹开。多多接住它时，小狗的腹部裂开道缝隙，露出精密排列的齿轮组。他摸到查理胸腔里传来两种心跳声——一种是熟悉的犬类心跳，另一种是机械运转的规律嗡鸣。
"原来我们都被改造过..."多多把脸埋进查理残留的绒毛里，闻到熟悉的狗毛味混着冷冻液刺鼻的甜香。左眼视界突然强制播放影像：爷爷戴着防护面罩，正在往幼年多多的后颈植入某种芯片，老人缺了小指的手在发抖。
控制台屏幕集体爆出雪花噪点，有个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在电流杂音里："...冰层下...第七区..."查理突然挣脱怀抱，用金属爪疯狂抓挠某块地板。多多扑过去帮忙，掀开的金属板下露出个老式转盘密码锁，锁芯结着冰碴。
"是爷爷的保险箱！"多多手指刚碰到密码盘，左眼就自动对焦显示出【80°25'S 77°05'E】的坐标数字。当他颤抖着拨动转盘，整个房间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降下十二根机械臂，每根末端都带着不同型号的手术工具。
培养舱里的查理胚胎突然睁开眼睛，琥珀色瞳孔里映出多多正在机械化的右手。真正的查理挡在他前面炸开全身的毛，残缺的尾巴却竖得笔直——就像四年前在巷口对峙三条恶犬时那样。
"这次换我保护你。"多多把校徽咬在嘴里，铜腥味混着血腥味在舌尖炸开。他抡起半机械化的右拳砸向最近的机械臂，金属碰撞的巨响中，密码锁的冰碴簌簌掉落。
查理趁机扑上去咬住某根数据线，紫水晶眼睛突然投射出全息键盘。多多用流血的左手快速输入南极坐标，密码锁发出气密阀释放的嘶鸣——里面静静躺着把老式左轮手枪，枪柄上刻着"DODO"的凹痕。
机械臂的嗡鸣突然变成尖锐警报。多多抓起枪的瞬间，左眼视界闪过最后一条清晰信息：【记忆防火墙已关闭，真实数据流解锁】。铺天盖地的暴风雪画面灌入脑海，他看见爷爷在零下40度的冰原上踉跄奔跑，身后追着十几个穿红色背带裤的男孩。
"原来我才是..."多多的话被破空而来的机械触须打断。他本能地扣动扳机，子弹却在空中拐弯击碎了最近的监控屏——画面里的培养舱男孩突然捂住胸口倒下。
查理发出胜利般的呜咽，扑向突然停滞的机械臂。多多喘着粗气看向弹巢，发现六发子弹都是冰蓝色的，弹头上刻着和校徽背面相同的电路纹路。
密码箱底层还有张泛黄的照片：年幼的多多抱着查理幼崽站在科考站门口，照片边缘日期显示拍摄于三年前——可查理明明是四年前在垃圾场捡的流浪狗。
"同步率99%...最终校准程序启动。"机械音变得异常清晰。多多抬头看见所有通风管同时吐出紫色雾气，在房间中央凝聚成人形。雾气散去时，穿白大褂的爷爷全息影像正向他伸出手，老人缺指的手掌里躺着枚和多多左眼完全相同的机械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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