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糖踮着脚尖站在折叠椅上，手里攥着一卷双面胶，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阳光透过活动室落地窗直射进来，把她浅蓝色的衬衫后背洇出一片深色水痕。

"见鬼了..."她咬牙切齿地撕下第三段胶带，彩带刚贴上墙面就软绵绵地垂下来，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墙上那些五颜六色的气球正随着空调冷风轻轻晃动，仿佛在嘲笑她的徒劳。

"再掉下来我就把你当早餐吃掉！"她对着一个红色气球龇牙咧嘴，食指威胁性地戳向那圆滚滚的球体。

衣角突然被拽住，唐小糖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低头看见扎着羊角辫的小美正仰着脸，葡萄似的眼睛眨呀眨的："糖糖姐，你对着气球说话的样子好像我奶奶。"

"你奶奶也这么可爱吗？"她跳下椅子，顺手捏了捏小女孩肉嘟嘟的脸蛋。

"不，她去年被气球吓进医院了。"小美表情严肃，"医生说是因为气球爆炸时产生的次声波诱发心脏病。"

唐小糖手一抖，指尖不小心戳进气球系绳的结扣里。

随着"啪"的一声爆响，最后一只气球在她面前炸开，橡胶碎片直接糊了她满脸。

小美"哇"地一声哭出来，引得正在布置餐桌的李大姐赶紧跑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李大姐手忙脚乱地帮唐小糖摘头发上的橡胶碎片，"这庆功宴还有两小时就开始了，你这负责人怎么先把自己搞成彩蛋了？"

唐小糖苦笑着拍打衣服上的彩带碎屑。

今天是阳光社区改造项目的庆功宴，整个社区的老老少少都来了。

唐小糖作为项目负责人，忙前忙后，活像个被临时抓来当苦力的婚礼策划。

"音响调试好了吗？"

"蛋糕什么时候送到？"

"获奖居民名单再核对一遍！"

此起彼伏的询问声中，唐小糖像个陀螺似的在活动室里转来转去。

她第三次踩到自己松开的鞋带时，终于崩溃地蹲下来，把脑袋埋进膝盖里深深吸气。

突然，一股清冽的雪松香气笼罩下来。

有人在她面前蹲下，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帮她系好鞋带，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林助理？"唐小糖抬头，却对上一张意料之外的脸——公司行政部的陈默。

对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唐组长要坚强啊。"

“嗯，谢谢你了。”唐小糖站起身朝陈默道谢，唇角微扬，眼底荡漾春光。

陈默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心跳加速。

唐小糖，好久不见啊……

“不客气，唐组长。”陈默说完后便转身离开，像一颗石子沉入湖泊，毫无波澜。

如同他的名字一般，陈默，沉默……

“听说顾总今天也要来？”李大姐凑过来，压低声音，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唐小糖手一抖，差点又捏爆一个气球：“谁、谁说的？”

“林助理早上打电话确认座位安排的时候说的啊。”李大姐笑得意味深长，“怎么？你不知道？”

唐小糖：“……”

她还真不知道。

顾临风这种级别的总裁，平时连公司年会都只是露个脸就走，怎么可能来这种社区小庆功宴？

除非……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除非他是冲着她来的。

但下一秒，她又把这个想法按了回去。

“别瞎想，肯定是走个过场。”她干笑两声，低头继续摆弄气球。

结果，气球还没挂完，门口就传来一阵骚动。

“天啊！那是顾总？！”

唐小糖猛地抬头，只见顾临风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盒？

整个活动室瞬间安静，连正在啃鸡腿的王大爷都停下了动作，假牙差点掉出来。

顾临风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唐小糖身上，眉头微皱：“你让我带的东西。”

唐小糖：“……？”

她什么时候让他带东西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顾临风已经迈步走了过来，把保温盒塞进她手里：“你说社区阿姨做的红烧肉不够吃，让我带一份。”

唐小糖：“……”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但周围的阿姨们已经感动得热泪盈眶：“哎呀！顾总这么忙还惦记着我们！”

“糖糖，你平时跟顾总关系这么好啊？”

顾临风微微颔首，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唐小糖身上。

她今天扎着高马尾，浅蓝色衬衫配牛仔裤，比在公司时活泼多了。

特别是现在气鼓鼓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猫。

唐小糖干笑两声，偷偷瞪了顾临风一眼，结果对方一脸坦然，仿佛刚才的谎言不是他撒的。

"唐助理，"他忽然开口，"能带我参观一下改造后的社区吗？"

"现在？"唐小糖看了眼手表，"庆功宴马上开始了......"

"就十分钟。"顾临风语气不容拒绝。

唐小糖只好放下手里的彩带，领着他走出活动室。

傍晚微风拂过新栽的绿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为什么撒谎？"一出门唐小糖就忍不住问。

顾临风双手插兜，走在她身侧："什么？"

"那个保温盒！我从来没让你带过红烧肉！"

"哦，"顾临风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我看你很紧张，帮你缓解气氛。"

唐小糖噎住："......我哪有紧张！"

"你见到我时手抖了三次，说话声调比平时高了八度。"顾临风侧头看她，"而且耳朵红了。"

唐小糖下意识捂住耳朵："那是因为......梯子不稳！"

顾临风不置可否，目光转向周围焕然一新的居民楼："改造效果不错。"

提到工作，唐小糖立刻来了精神："是啊！我们把老化的管道全部更换了，外墙加了保温层，每栋楼都装了电梯。"

她指向不远处的儿童游乐区，"那里原来是废弃点，现在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

顾临风静静听着，注意到她谈起项目时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

"你很喜欢这里？"

"当然！"唐小糖不假思索，"这里的居民都很可爱。王大爷会给我送自己种的蔬菜，李大姐总担心我吃不好，小美每天放学都来找我玩......"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太多，赶紧刹车，"呃，我是说，这个项目很有意义。"

顾临风若有所思："所以你主动申请延长驻场时间？"

唐小糖毫不犹豫点头。

庆功宴正式开始后，顾临风被强行按在主桌，周围坐满了热情的社区阿姨。

“顾总，尝尝这个鱼！”

“顾总，这个排骨炖得可烂了！”

“顾总，您有对象了吗？”

唐小糖在旁边憋笑憋得脸都红了，眼睁睁看着顾临风被投喂得像个过年回家的单身青年，碗里的菜已经堆成了小山。

“顾总，您别客气，多吃点！”李大姐热情地夹了一块肥腻的红烧肉放到他碗里。

顾临风盯着那块油光发亮的肉，表情凝重得像在看一份亏损的财报。

唐小糖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把他的碗端走：“顾总海鲜过敏，不吃肥肉。”

顾临风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唐小糖面不改色：“上次团建的时候您自己说的。”

顾临风：“……”

他什么时候说过？

但唐小糖已经麻利地把他碗里的肥肉夹走，换了一块瘦肉放回去：“吃这个。”

顾临风盯着那块瘦肉看了两秒，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谢谢。”

唐小糖：“……”

完了，她居然觉得顾临风说“谢谢”的时候……有点可爱？

庆功宴进行到一半，社区的老人们开始起哄，非要顾临风上台表演节目。

“顾总，来一个！”

“对啊！难得来一次，不能光坐着！”

顾临风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我不会表演。”

“随便唱首歌也行！”

“或者跳个舞！”

顾临风：“……”

唐小糖在旁边幸灾乐祸，结果下一秒，顾临风的目光直接锁定她：“唐助理，一起。”

唐小糖：“？？？”

还没等她拒绝，她已经被推上了临时搭建的小舞台。

音乐响起，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唐小糖硬着头皮开口，声音抖得像被雷劈过的小麻雀。

而顾临风……居然没跑调，而且意外地好听。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在嘈杂的活动室里格外清晰。

唐小糖不知不觉被带入节奏，声音渐渐稳定下来。

唱到“轻轻的一个吻”时，顾临风突然转头看她，眼神深邃得让她差点忘词。

唐小糖：“……”

救命！他是不是故意的？！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唐小糖红着脸想溜下台，却被顾临风一把拉住手腕。

“等等。”他低声说。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胸针——一个小小的工作牌造型，背后刻着“To Tang”。

“项目奖励。”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手递了份文件。

唐小糖愣住，心跳突然加速。

台下的阿姨们已经开始起哄：“哎呦！定情信物啊！”

“顾总，我们糖糖可是好姑娘，你得负责啊！”

唐小糖耳朵烧得通红，顾临风却面不改色：“嗯，我会负责。”

唐小糖：“……？！”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庆功宴结束后，唐小糖逃也似的往外跑，结果在门口被顾临风拦住。

“躲什么？”他挑眉。

“我没躲！”唐小糖嘴硬，“我就是……急着回家喂猫！”

顾临风：“你养猫？”

唐小糖：“……我明天养。”

顾临风低笑一声，突然伸手，从她头发上摘下一片彩带：“庆功宴办得不错。”

唐小糖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月光下，他的轮廓柔和了许多，连平日里冷硬的眉眼都染上了一层温柔。

“下周的泰国考察，”他顿了顿，“记得带防晒霜。”

唐小糖眨眨眼：“……哦。”

顾临风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嘴角微扬，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唐小糖站在原地，摸了摸胸前的胸针，突然觉得……

顾临风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难搞嘛。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