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糖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陌生女人。

一袭淡粉色礼服勾勒出纤细腰身，精心盘起的发髻露出白皙的脖颈，唇上是化妆师精心涂抹的珊瑚色唇膏。

镜中人美丽精致，却眼神空洞。

"糖糖，准备好了吗？"林雅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宾客都到齐了。"

"马上好。"唐小糖强迫自己扬起嘴角。

林雅走近，亲手为她戴上一条钻石项链："这是温家的传家宝，本该在婚礼上给你，但我想今天戴着更合适。"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唐小糖的锁骨，"温言看到一定会惊艳。"

唐小糖注视着镜中那串闪闪发光的石头，感觉它们像一副精致的镣铐。

一个月了，自从外公出院后，她就像被推上了一辆无法停止的列车，朝着既定的目的地疾驰而去。

订婚仪式选在温氏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

当唐小糖挽着外公的手臂走进宴会厅时，数百道目光齐刷刷投向她。

她看到温言站在红毯尽头，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西装，英俊得令人屏息。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恢复平静。

云老爷子将唐小糖的手交给温言时，她感到外公的手在微微颤抖。

自从心脏病发作后，外公的身体大不如前，但今天却强撑着出席这场他期盼已久的订婚宴。

"好好对她。"外公对温言说，声音很轻却字字沉重。

温言郑重地点头："我会的，爷爷。"

整个仪式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交换戒指，亲吻脸颊，合影留念...唐小糖机械地完成每一个步骤，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不露破绽。

只有温言能感觉到，当他握住她的手时，那指尖冰凉得不似活人。

宴会上，温言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体贴地为她挡酒，细心地为她布菜。

在旁人眼中，他们是一对璧人，天造地设。

"你知道吗？大家都在说你们是年度最登对情侣。"林浩不知何时出现在唐小糖身边，手里端着香槟，语气复杂。

唐小糖的笑容僵在脸上："林浩..."

"他回来了。"林浩突然压低声音，"今早的飞机。"

唐小糖手中的酒杯差点滑落："谁？"

林浩苦笑，"他一下飞机就听说了订婚的消息，现在大概正在某个酒吧买醉。"

唐小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三个月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这一个月来，她无数次想联系顾临风，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告诉他什么？说她为了外公的身体答应了别人的求婚？说她在家族责任面前放弃了他们的爱情？

"糖糖？"温言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该去敬下一桌了。"

他站在她身侧，手虚扶在她腰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亲近却不亲密，体贴却不逾越。

这一个月来，温言一直如此，在公众场合扮演完美未婚夫，私下却给她足够的空间，从不越界。

"好。"唐小糖点点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就在他们走向主桌时，宴会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唐小糖转头看去，手中的酒杯终于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红酒如鲜血般溅在她洁白的裙摆上，但她浑然不觉。

顾临风。

三个月不见，他瘦了许多，轮廓更加锋利，眼神冷得像冰。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没有打领带，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看来我迟到了。"顾临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唐小糖，"恭喜啊，唐小姐。"

会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温言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将唐小糖半护在身后。

"顾总，欢迎。"温言的声音平静如水，"没想到您会专程从欧洲赶回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

顾临风冷笑一声，大步走向他们。

每一步都像踩在唐小糖心上，让她呼吸困难。

"我怎么能错过呢？"顾临风在距离他们一米处停下，目光从温言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唐小糖身上，"毕竟我和唐小姐...交情匪浅。"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唐小糖心脏。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云老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顾临风，这里不欢迎你。"

顾临风看向坐在主桌的云老爷子，眼神更加冰冷："云老，好久不见。您身体好些了吗？我听说是因为您生病，唐小糖才不得不答应当温家的媳妇？"

会场一片哗然。

唐小糖的脸瞬间失去血色。

他怎么知道？谁告诉他的？

"顾临风！"温言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请注意你的言辞。"

"我的言辞？"顾临风突然笑了。

唐小糖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想解释，想告诉他自己是被迫的，想说出这一个月来每晚以泪洗面的痛苦...但当她看到外公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双手时，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够了！"温志远站起身，"保安，请这位不速之客离开。"

两名保安快步走向顾临风，但他一个眼神就让他们停在了原地。

"我自己会走。"顾临风最后看了唐小糖一眼，那眼神让她心如刀绞，"唐小糖，我只问你一句——这是你自愿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唐小糖身上。

她感到温言的手轻轻握了握她的，像是无声的支持；

看到外公紧锁的眉头和祈求的眼神；

注意到温家父母警惕的表情...

"我..."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是的。"

顾临风的表情瞬间凝固。

唐小糖……祝你幸福。

唐小糖站在原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看看顾临风，又看看温言，最终选择了转身。

一步，两步...当她走到温言身边时，身后传来顾临风决绝的脚步声。

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温言默默蹲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很抱歉。"他低声说，"我不知道他会..."

"你早就知道他回来了，是不是？"唐小糖抬起泪眼，"所以你才坚持今天一定要办订婚宴？"

温言没有否认："我只是想...快刀斩乱麻。"

唐小糖猛地站起身："你们都一样！把我当棋子一样摆布！"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温言拉住。

"糖糖，"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我知道你恨我。但请相信，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

这句话让唐小糖愣住了。

她第一次认真打量温言，发现他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如果你现在跑去追他，我不会阻拦。"温言松开手，"婚约可以取消，爷爷那边我会解释。我只问你一句——这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唐小糖呆立在原地。

她可以现在就跑去找顾临风，抛下一切责任和承诺...但外公的脸浮现在眼前，还有他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

"我...不能。"她最终说道，声音支离破碎。

温言点点头，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那我们回去吧，爷爷在等。"

当他们回到宴会厅时，大部分宾客已经识趣地离开。

云老爷子坐在主位上，脸色苍白如纸。

看到唐小糖回来，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糖糖..."

唐小糖走到外公身边，握住他颤抖的手："我没事，外公。我们回家吧。"

离开酒店时，温言坚持送他们。

车上，唐小糖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如死灰。

她知道，今天之后，她和顾临风之间彻底结束了。

当车停在云家老宅前，温言突然塞给她一个小盒子："给你的礼物，本来想在仪式上送的。"

唐小糖机械地接过，却没有打开的意思。

"不看看吗？"温言轻声问。

唐小糖勉强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钥匙。

"我在城南买了套小公寓，"温言解释道，"离你公司很近。结婚后...如果你不想住在温家，我们可以住那里。"

唐小糖惊讶地抬头看他。

温言的笑容有些苦涩："我知道你不爱我，糖糖。但我希望能给你尽可能多的自由和...快乐。"

这一刻，唐小糖突然意识到，在这场荒唐的婚约中，受伤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温言明知她心有所属，却依然选择守护在她身边，承受着她的冷漠和怨恨...

"谢谢。"她轻声说，这是一个月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对温言说话。

温言摇摇头："不用谢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看着温言的车远去，唐小糖站在老宅门前，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抬头望向星空，想起顾临风最后看她的眼神，心如刀割。

那把钥匙在她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就像这场婚约在她心上刻下的伤痕。

三个人的困局，没有赢家。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