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社活动室的钥匙有37道划痕。
晨曦接过这把铜钥匙时，指尖触到了每一道凹槽——它们排列得如此规律，像是初阳用游标卡尺精心测量后刻下的。钥匙齿纹的形状也很特别，不是常见的锯齿状，而是一段正弦曲线。
"社长说这是特制的。"初阳推开通往天台的小门，九月的风立刻卷着桂花香涌进来，"只有能解出傅里叶变换的人才能复制。"
活动室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整个太阳系的模型。晨曦注意到火星和木星之间多了一个微小的新成员——用蓝白两色橡皮泥捏成的小行星，旁边贴着标签：35721 Chenxi-Chuyang。
初阳的书包滑落在观测椅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今天戴了副新眼镜，镜框是深蓝色的，左腿内侧刻着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视度：1.25/1.25"。这是他们俩的视力参数，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第一次社团活动定在周五傍晚。"他翻开天文社的记事本，纸张散发出淡淡的樟脑味，"观测目标是天琴座RR型变星，但..."
晨曦的指尖突然停在某一页。那里夹着张便签纸，画着奇怪的波形图。"这是什么？"
"你的声纹。"初阳的耳尖微微泛红，"上周你在图书馆说'这颗星星好美'时的频率分析。"
便签背面记录着精确的时间：2023年8月17日21时08分。正是他们在天文台观测到小行星命名获批的那一晚。晨曦想起当时初阳确实拿着个奇怪的装置，说是要"校准望远镜音频接收器"。
活动室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一叠观测记录纸飘落在地。晨曦弯腰去捡，发现每张纸上除了常规数据，边缘都画着小小的涂鸦——她在解数学题时咬笔帽的样子，她看星星时微微张开的嘴唇，她发烧时额前翘起的一缕头发。
"这些都是..."
"观测误差校正参考。"初阳迅速合上本子，但晨曦已经看到了扉页上的标题：《特殊天象记录·CX系列》。
社团招新表就贴在门后。晨曦拿起笔，在"专长"一栏写下"轨道计算"，然后瞥见初阳在同样的位置填着"信号解码"。两人的字迹一上一下，恰好构成一个完美的坐标系。
"社长说下周有流星雨。"初阳调整着活动室的老旧投影仪，光斑在天花板上跳动，"峰值流量预计每小时120颗。"
投影仪突然聚焦，将35721 Chenxi-Chuyang的轨道图投在墙上。初阳从口袋里掏出激光笔，红点沿着虚拟轨道缓缓移动："根据轨道共振理论，下次它接近地球时，会与英仙座流星雨同时出现。"
激光点在某个位置突然画了个圈。晨曦认出了这个坐标——正是三中天文台的经纬度，标记日期是四年后的夏天。
"2027年8月12日。"初阳的声音轻得像在念咒语，"我们高三毕业的日子。"
活动室的门突然被敲响。社长探头进来，递给他们一份值日表："以后每周四的器材维护就交给你们了。"
当初阳接过表格时，晨曦注意到他的手腕内侧用钢笔画了条奇怪的曲线。社长离开后，他卷起袖口解释道："这是昨天录到的，35721的无线电信号转化成的声波图。"
曲线在脉搏的位置微微起伏，像是某种加密的心电图。晨曦的指尖顺着纹路描摹，突然在某个转折点停下——这里的形状酷似她名字的首字母"C"。
"器材室密码是圆周率前六位。"初阳转移话题，指向走廊尽头的小门，"社长说只有我们能打开。"
锁盘转动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当初阳输入3-1-4-1-5-9，门开的那一刻，晨曦看见满墙的仪器中间，摆着两个相邻的观测椅——椅背上分别刻着"C"和"Y"，用一颗星星的图案连接。
器材登记表挂在门后。晨曦翻开最新一页，发现初阳已经登记了今晚要借用的设备：一台射电望远镜接收器，备注栏写着"持续监测35721号信号"。
"其实，"初阳调试设备的手指突然停顿，"我收到MIT的夏校邀请。"
九月的阳光斜射进器材室，在光谱仪上折射出七彩光斑。晨曦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她假装整理星图，直到眼前的色散像差消失。
"什么时候？"
"明年七月。"初阳的激光笔在天花板上画出一条双曲线，"正好是35721运行到远日点的时候。"
器材室的窗户正对着操场。远处传来新生军训的口号声，与射电望远镜的电流杂音奇妙地共振。晨曦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登记表上画着轨道方程，直到初阳的手轻轻覆上来。
"知道射电天文学最浪漫的是什么吗？"他指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即使相隔光年，电磁波也会穿越星际尘埃，准时抵达。"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掠过初阳的新眼镜，在墙上投下两道并排的影子。登记表上，两人的签名不知何时已经挨在一起，墨迹在纸上微微晕染，像两颗正在相互吸引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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