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冬天比初阳计算的更冷。
晨曦推开天文实验室的门时，玻璃上的冰晶正折射出晨光的第一缕光谱。她的指尖悬在门禁系统上，MIT的ID卡背面贴着一张泛黄的便签——那是三年前初阳留下的轨道计算公式，墨迹已经被磨得模糊不清。
实验室中央，那台改装过的射电接收器仍在工作。示波器上的绿色波纹稳定如心跳，背景噪声里偶尔闪过35721 Chenxi-Chuyang的脉冲信号。三年来，这台机器从未间断过记录，就像初阳承诺的那样。
"信号强度又减弱了。"实验室助理指着频谱图，"小行星正在进入阴影区。"
晨曦戴上耳机。35721的信号如今要花费26分钟才能抵达地球，比三年前多了整整7分钟。在嘈杂的宇宙背景音中，那段《夜曲》的旋律变得断断续续，像是某种逐渐消逝的摩尔斯电码。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保护程序显示着实时的深空网络数据——在火星轨道附近，一艘编号为"CX-0723"的探测器正在调整天线角度。这是初阳参与设计的首个深空项目，发射日期特意选在他们高中毕业三周年纪念日。
"最新遥测数据传回来了。"助理递过平板电脑，"探测器已经锁定35721的轨道。"
晨曦放大图像。在漆黑的太空背景下，那颗双小行星系统只是两个微小的光点，但探测器的高清摄像头依然捕捉到了关键细节——较大的星体表面，有人工反射器的闪光。
她的呼吸在寒冷中凝成白雾。三年前的那个雪夜，初阳将第一个反射器模型塞给她时，外壳上就刻着同样的经纬度坐标：东经117°，北纬32°，三中天文台的位置。
"通讯延迟现在是17分28秒。"助理调整着天线方向，"要发送应答信号吗？"
晨曦摇摇头，转而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35721过去三年传回的所有信号记录，按日期编号保存。她点开最新的音频文件——
沙沙的噪声中，初阳的声音突然清晰可辨："......晨初星反射器测试，信号强度93%，坐标确认......"
录音里隐约能听到MIT实验室的背景音，还有某种规律的敲击声。晨曦立刻认出了那个节奏——三短一长，停顿，再三短一长，正是他们高中时发明的私人密码。
"他把自己的声音编码进去了。"助理惊讶地说，"用的是最原始的数字调制方式。"
晨曦的指尖擦过屏幕。在频谱分析界面，初阳的声波图谱下方还隐藏着另一段信号——极低频的谐波，需要特殊滤波器才能提取。当她激活解码程序时，扬声器里传出一段钢琴旋律的片段，是《夜曲》的变奏版本。
"这不可能......"助理瞪大眼睛，"电磁波在深空传播会严重衰减......"
"除非有中继站。"晨曦调出探测器日志。记录显示，CX-0723在飞掠35721时，释放了一个微型转发器。那个装置现在正锚定在小行星表面，外壳上刻着两个熟悉的字母：C和Y。
窗外，波士顿的雪又开始飘落。晨曦从包里取出一个金属小盒——当年初阳留给她的晶体谐振器。当她将装置接入系统时，接收器突然捕捉到一段全新的信号，强度是直接接收的3.14倍。
频谱仪上浮现出完整的波形图。在去除所有噪声后，隐藏了三年的信息终于清晰可辨：
"即使光年尺度下，
轨道也从未分离。
——2027.2.14 于晨初星轨道"
示波器的计时器显示，这段信号实际发送于17分钟前——正好是初阳结束今日太空行走的时间。晨曦望向窗外，东方的天际线已经泛起晨光，而在地球的阴影之外，35721 Chenxi-Chuyang正运行到轨道最近点，将那个改装转发器的信号，跨越星河，送回起点。
实验室的打印机突然启动。随着机械的嗡嗡声，一张照片缓缓吐出——探测器在30分钟前拍摄的地球。在太平洋上空，台风眼清晰可见，而东亚某处，一个微不足道的光点正在晨昏线边缘闪烁。
那是三中天文台的坐标。照片背面，初阳的字迹透过纸背微微凸起：
"所有频率终将衰减，
唯有这个波长永恒。
——1420.406M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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