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的时光在天文台的圆顶上留下斑驳锈迹，却从未改变过35721 Chenxi-Chuyang的轨道周期。晨曦教授的白发在射电望远镜的控制屏蓝光中泛着银辉，她布满皱纹的手指依然能精准调节到1420.406MHz——氢线的频率，也是一切开始的频率。
"奶奶！"小女孩踮脚指着频谱仪上跳动的波形，"这个星星在唱歌！"
晨曦扶正老花镜，将孙女的指尖引向正确的坐标点。屏幕上的信号比五十年前强烈了许多，这要归功于初阳院士在MIT主持的深空网络升级计划。
"不是星星，是小行星。"她按下音频输出键，控制室立刻充满熟悉的旋律——肖邦《夜曲》的变奏版，音符间夹杂着规律的脉冲，"这是爷爷和我的星星。"
小女孩好奇地摸向操作台边缘的铜制圆规，它被固定在一个透明展示盒里，旁边是泛黄的《观测日志No.7》。当她的手指碰到展盒时，整面墙的显示屏突然同步亮起，投射出35721 Chenxi-Chuyang的实时影像——这是去年刚建成的深空光学网络成果。
视频通话请求在此时接入。屏幕上的初阳院士白发稀疏，病号服领口还挂着那个π形吊坠，只是金属表面已氧化发暗。波士顿正值深夜，他身后的窗户却亮如白昼——MIT新建的激光干涉仪正将人造星光投向云层。
"信号延迟缩短到21分钟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出最新的轨道参数，"新算法补偿了太阳风干扰。"
晨曦将频谱图放大。在35721的信号背景里，依然能辨认出那段人为添加的《夜曲》，只是现在后面跟着新的内容——初阳三十年前植入的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以及晨曦二十年前加入的《梁祝》片段。
"把耳机给爷爷。"晨曦对孙女轻声说。当孩子将无线耳机戴在初阳影像的耳朵上时，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耳机里传来的是小女孩刚学钢琴时弹错的《小星星》。
"我们的轨道计算..."初阳的呼吸突然急促，监护仪响起警报，但他仍坚持指着屏幕，"最终章..."
护士的身影在背景中匆忙晃动。晨曦迅速调出深空数据库，在五十年的信号记录中检索关键词。当"最终章"的乐谱显示在屏幕上时，她的眼泪终于落下——这是初阳用35721最近三年的轨道数据编码成的《安魂曲》，每个音符都对应着小行星在特定时刻的亮度变化。
波士顿的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病床上的初阳院士最后一次调整平板角度，让摄像头对准窗外——MIT的射电望远镜阵列正转向白昼不可见的天区，那里有颗即将消失在日冕中的小行星。
"看..."他气若游丝地说。
35721 Chenxi-Chuyang的信号突然增强，在所有频段同时播放起最初的测试录音："1...2...3..."接着是初阳年轻时的声音："信号接收正常。"然后是无数记忆碎片：篮球赛的欢呼、图书馆的翻页声、冻雨敲击天文台穹顶的脆响......
监护仪的蜂鸣变成刺耳的长音。晨曦的孙女突然指着频谱仪——所有噪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条纯净的正弦波，频率稳定在1420.406MHz。
氢原子在宇宙中最常发出的频率。
小女孩不懂为什么奶奶抱着显示屏泣不成声。她只看见波士顿的朝阳中，有颗星星在白天亮了一下，又一下，就像在眨眼告别。而控制台的打印机正自动输出最后一张轨道图：两条螺旋线在无穷远处终于交汇，旁边是初阳手写体的公式：
lim(t→∞) P(相遇)=1
（下一章：星轨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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