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如此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程若笛压抑的抽泣声和金姐粗重的喘息。金姐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努力平复翻涌的怒火。

　　金姐看着眼前这对刚出炉的新人，脸上写满了无奈和一丝尴尬，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坐回沙发上，抬眼看向顾若洋时，眼神复杂，语气带着明显的歉意：“小顾啊……实在是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充满了无奈，“我们家若笛……她平常不这样，也不怎么喝酒的。昨天……昨天纯粹是喝糊涂了。”

　　她顿了顿，看着顾若洋，语气带着商量的口吻，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看……你们这婚结得……实在是太荒唐了。年轻人一时冲动，也能理解。要不……这婚，，要不……就算了吧你们俩去把手续办了，就当昨天……的事没发生？”她看向顾若洋的眼神，带着长辈的恳切。

　　程若笛跪在地上，听到母亲的话，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顾若洋。他会答应吗？这对他而言，不正是一个完美的脱身借口吗？

　　顾若洋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旁边低头绞着手指的程若笛，她脸颊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晕，眼眶通红，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这副模样竟让他心底莫名地软了一下。他收回视线，沉默了几秒，语气温和却异常坚定地看向金姐，缓缓站起身，对着金姐，深深地、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妈～”他抬起头，目光坦然而坚定，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回荡在客厅里：“妈，虽然领证这事是因为若笛喝醉了……嗯，比较主动，”他斟酌着用词，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我们结婚的决定，也的确非常仓促，甚至可以说是……被形势推着走的。”

　　他目光转向依旧跪着、此刻正仰着小脸、泪眼朦胧、呆呆望着他的程若笛，眼神里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这场婚姻，或许始于一场意外，但既然开始了，我愿意去承担这份责任，去努力经营它。所以，妈，谢谢您的好意，但这婚，我不会离。”

　　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客厅里激起千层浪。

　　金姐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英俊沉稳、眼神坚定的年轻人，脸上的怒意和无奈渐渐被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取代。程若磊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和佩服。而程若笛，更是彻底呆住了，她忘了哭泣，忘了揪耳朵，只是傻傻地看着顾若洋，看着他深邃眼眸里的认真和承诺，一股奇异的热流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冲淡了所有的羞愤和惶恐，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金姐深吸一口气，不再看顾若洋，而是转向还跪在地上的程若笛，立刻板起脸，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威严，却少了刚才的怒火，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程若笛！你给我听清楚了！”她指着女儿，“小顾的话，你都听见了？人家小伙子有担当！不像你，做事毛毛躁躁，一点不负责任！既然证都领了，小顾也愿意跟你走下去，你就给我收起那些歪心思！别想着刚拿到红本本，就琢磨着去换另一本回来！我丢不起这人！”

　　她看着女儿，眼神严厉：“既然小顾想跟你好好交往，磨合磨合，”她用了“交往”这个词，显然还无法完全接受这已成事实的婚姻，“那你今天就给我搬过去！回你房间，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晚上就搬去小顾那儿住！公司那边，我会亲自去跟你干爸说，给你请几天假！”

　　“这么快啊……”程若笛带着点不情不愿和刚清醒的迷茫。小声嘟囔，这节奏也太快了吧！

　　“快？！”金姐眼睛一瞪，气势十足怼了回去：“有你昨天结婚快？！少废话！赶紧去收拾！”

　　“知道了……女王大人……”程若笛肩膀一垮，认命般地耷拉着脑袋，瘪着嘴，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垂头丧气地挪向自己的房间，背影看起来有点“弱小可怜又无助”。

　　金姐看着女儿进了房间，才满意地转回头，脸上瞬间堆满了和煦的笑容，对着顾若洋道：“小顾啊，你坐。虽说你俩这证领得是……咳，挺突然的。但既然已经是夫妻了，该有的礼数咱也不能少。酒席还是要办的，这是规矩，也是对两家的尊重。”

　　她顿了顿，考虑得颇为周到，“考虑到你们现在这情况……感情基础还需要培养，双方家长也还没正式见面。这样，等你们相处稳定了，感情到位了，再安排两边家长坐下来好好商量婚宴的事情。你看行不行？”她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但眼神却带着期待。

　　“好的，妈，您考虑得很周到，我没意见。”顾若洋从善如流地点头。

　　“中午就别走了，就在家吃饭。”金姐的语气变得热络起来，“我这就去买菜，妈给你露一手。”说着就要起身。

　　“好的，妈。”顾若洋从善如流地应道，这声称呼叫得自然又顺口。

　　“诶！”金姐响亮地应了一声，只觉得这便宜女婿越看越顺眼，连声“妈”都叫得她心花怒放。她眉开眼笑地拿起钱包，风风火火地出门采购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顾若洋和一直躲在旁边看戏的程若磊。程若磊立刻蹿到顾若洋身边，用肩膀顶了顶他，眼神里充满了崇拜的星星：“姐夫！你刚才简直帅炸了！太man了！你就是我的偶像！”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我姐那暴脾气，那身手，连我都不敢惹，居然被你搞定了！快传授传授经验呗？”

　　顾若洋失笑，无奈地摇摇头，挑眉看他：“小磊，你确定是我搞定她？明明是我被你姐‘搞定’的吧？”他想起昨天被强行拖拽的场面，语气带着点自嘲。他朝程若笛房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呃……好像也是哦！”程若磊挠挠头嘿嘿一笑，随即又贼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不过姐夫，我悄悄跟你说，我姐这人吧，平常是有点大大咧咧，也不怎么捯饬自己。”他赶紧改口，“但是！她底子好啊！要是认真打扮起来，啧啧，那绝对是女神级别的！保准亮瞎眼！你是不知道，当年追她的人能从校门口排到市中心！”

　　“嗯，见过。”顾若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半年前酒会上那个惊鸿一瞥、明艳照人的身影，以及昨晚她沉睡时毫无防备的恬静面容。还有刚才那副微醺又强装镇定，最后被母亲训得委屈巴巴的模样，低头时不经意露出的白皙后颈……确实……很可爱。他喉结微动，淡淡地应了一声。

　　程若磊捕捉到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柔和，眼睛一亮，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凑得更近了，挤眉弄眼地问：“姐夫！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嗯？看上我姐了？蓄谋已久？昨天那场‘逼婚’，其实是顺水推舟？”他脑补了一出大戏。

　　顾若洋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目光望向程若笛紧闭的房门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声音低沉而平缓：“没有蓄谋。只是……”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只是觉得……她还蛮有趣的。”那“有趣”二字，在他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分量。

　　程若磊看着姐夫眼中那点微光，仿佛明白了什么，用力拍了拍顾若洋的肩膀，一副“我懂的”表情，嘿嘿笑道：“有趣就好！有趣就好！姐夫，我看好你哦！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