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华踉跄后退，撞在鎏金香炉上。铜锈剥落，露出内里暗红血渍，像极了三年前冷宫大火里流淌的痕迹。
"当年您父亲抱着襁褓出宫时，可曾说过这是先太子遗孤？"
神秘人指尖轻点她腰间玉佩。月光从窗棂斜射进来，照在他腕骨处的胎记上——暗红如血，形状恰似边关军旗上沈家独有的云纹。
沈昭华瞳孔骤缩。及笄礼那夜萧景渊替她绾发时，她分明记得男人手腕内侧也有相似印记。当时只当是巧合，此刻才惊觉那是刻意隐藏的标记。
帐后婴孩突然啼哭。声音清亮得诡异，在厮杀声中穿透十二扇殿门。琉璃碎片在靴底碾碎，发出细碎声响。
"娘娘以为陛下为何要在冷宫大火后留下白清婉的披风残角？"
话音未落，铁链断裂声轰然炸响。龙凤帐轰然倒地，金线绣的并蒂莲被尘土掩埋。沈昭华旋身避开横飞的鎏金帐杆，靴跟踩住襁褓一角。锦缎掀开的瞬间，玄色斗篷下露出个婴孩。
孩子右手攥着半块虎符，左腕金锁片刻着与她腰间玉佩相同的"沈"字。更诡异的是颈侧胎记，形状竟与三年前账本墨迹洇开的"沈"字完全重合。
远处禁军脚步声戛然而止。沈昭华蹲下身，指尖抚过襁褓暗纹。并蒂莲图案下藏着细密针脚，拼出"玄武门"三字。想起今晨敬妃端来的莲子羹，甜香里混着苦杏味——原来不是杏仁霜，而是迷药的气息。
"娘娘可曾想过，"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昭华猛然抬头，只见承乾殿横梁坐着个黑衣人，面容藏在阴影里，"陛下为何要在您及笄礼上赐婚？"
他甩下条金丝绦，末端缀着的翡翠平安扣，与萧景渊常戴的那枚一模一样。琉璃碎片折射出诡异光斑，沈昭华瞥见梁上人靴尖沾着御花园池水——正是方才追兵踩出的血洼痕迹。
她不动声色将惊鸿铃按在襁褓暗纹上。铜锈间蜿蜒的血渍顿时逆流而上，顺着虎符纹路汇入婴孩颈侧胎记。沈昭华指尖划过那道印记，低声道："当年冷宫大火，烧死的究竟是白清婉，还是..."
话音未落，梁上人纵身跃下。沈昭华旋身避开，金簪刺入对方肩胛时血腥气直冲鼻腔。黑衣人闷哼跌倒，斗篷掀开瞬间，她瞳孔骤缩——腰间玉带扣着半块虎符，纹路与她手中玉佩严丝合缝。
更漏声响起，三更梆子响过。承乾殿烛火齐灭，黑暗中惊鸿铃突然发出蜂鸣。沈昭华摸到婴孩手腕金锁片，指甲抠进"长命百岁"四字背面的刻痕。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拼合完整的玉佩上。
暗红"逆"字旁浮现一行小字：天子不义，臣弑之名留青史。
记忆闪回及笄礼上朱砂画同心结的温柔假象，沈昭华终于看清这三年皆在其掌控之中。远处婴儿啼哭戛然而止，梁上更多黑影蠢蠢欲动——果然是萧景渊死士。
她将惊鸿铃贴于婴儿胸口，眼中浮现决绝之意，低语："这一局，我来执棋。"沈昭华抱着襁褓翻滚避开飞来的暗器，碎裂的琉璃在地面映出扭曲光斑。她扯下金丝绦缠在腕间，惊鸿铃贴着婴儿胸口微微震动。远处脚步声密集如雨，直奔承乾殿而来。
"还想带着陛下遗孤往哪逃？"黑衣人捂着肩头挣扎起身，声音嘶哑，"当年白清婉自焚，不就是为了保全你沈家血脉？"
沈昭华猛地攥紧玉佩，虎符纹路与玉佩契合处传来细微咔哒声。怀中婴孩忽然睁眼，漆黑瞳仁映出她脸上神情，小手无意识抓住她指尖。
"住口！"她低喝一声，抬脚踹翻身旁铜盆。热水泼洒在帐幔上，蒸腾起的雾气遮住梁上黑影。趁着混乱，她翻身跃上矮几，踹开窗棂借着夜色掩护往偏殿退去。
追兵破门而入的瞬间，惊鸿铃嗡鸣震耳欲聋。沈昭华瞳孔骤缩，铃声竟与婴孩心跳同频共振。她低头看去，只见孩子颈侧胎记泛起淡淡红光，仿佛活物般缓缓游走。
"原来如此..."她咬牙压低声音，一手护住襁褓，一手将玉佩贴在铃铛上。玉片相触的刹那，地面青砖浮现出微弱纹路，隐约拼出宫墙地图轮廓。
黑影从梁上扑下，寒光直取她后心。沈昭华旋身闪避，金簪划过对方臂膀带出血线。血腥气弥漫中，她借着月光瞥见对方袖口刺青——竟是沈家军旧部特有的飞鹰图案。
"你们到底是谁的人？"她喘着气问，脚下不停往西侧游廊疾行。
黑衣人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忽然闷哼倒地。一支短矢钉在他后心，羽翎轻颤。沈昭华抬头望去，远处屋脊上立着个身影，手中弩机泛着冷光。
她认得那人身形，是小荷的叔叔——三年前被调离皇宫的御前侍卫统领。黑衣死士倒地时瞳孔涣散，血泊里浮起细碎冰碴。沈昭华脚尖碾过断箭尾羽，惊鸿铃震颤着贴向婴孩心口——脉搏竟与铃声共振出奇异频率。琉璃碎屑映出屋脊人影袖口金线，分明是沈家军旧制。那人扯下面巾露出刀疤脸，压低声音道："大将军临终托付的，可不单是您腰间玉佩。"话音未落弩机连响，三支短矢钉入青砖恰好拼成沈字纹样。沈昭华瞳孔微缩，死死盯着地上拼出的“沈”字纹样。刀疤脸侍卫翻身跃下屋脊，靴底碾碎几片琉璃，寒光中弩机再度上弦。“娘娘带着孩子往西走，御花园假山后有暗门。”他低声道，声音像是砂纸打磨过般嘶哑，“但您得快，他们不会让陛下遗孤活着出宫。”
沈昭华抱紧襁褓，婴儿的小手仍紧紧攥着她指尖。惊鸿铃贴在孩子胸口，铃声与心跳的共振愈发清晰，仿佛某种无声的催促。
“你既然是大将军旧部，为何现在才现身？”她一边后退一边问，脚下不慢，已踏入西侧游廊阴影之中。
“娘娘以为这三年没人通风报信？”刀疤脸冷笑一声，抬弩射翻又一名从梁上扑下的黑衣死士，“若不是有人故意放水，陛下怎会至今没抓到半个活口？”
话音未落，一阵破空声骤然响起。沈昭华猛地低头，一支羽箭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入身后柱子，箭尾还带着一抹血色。
“走！”刀疤脸低吼。
沈昭华不再犹豫，抱着孩子冲入游廊尽头的小门。身后，弩箭破空声接连不断，刀疤脸一人挡在门口，与扑来的黑影厮杀成一团。
月光微弱，小径曲折幽深。沈昭华脚步不停，惊鸿铃震动频率逐渐加快，竟似在指引方向。
转过第三个弯，一道石门静静矗立眼前，门上浮雕正是并蒂莲图案。
[本章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