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墨池里的金色气泡不断炸开。十六具尸体僵硬地转动头颅,金箔般的瞳孔映出谢承砚的倒影。陆昭容的笑声混着雨声传来:"这些活死人会吞噬所有接触活字的人,就像当年永徽朝的活墨刑。"
谢承砚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精准钉入最近三具尸体的咽喉。但那些金墨凝成的血肉只是微微颤动,被钉穿的脖颈竟渗出金色黏液,迅速修补着伤口。
"大人小心!"躲在暗处的录事突然掷出火折。谢承砚侧身避开扑来的尸体,火折滚入纸堆瞬间腾起烈焰。火光中,他看见陆昭容已退至密室入口,青铜钥匙在她掌心泛着诡异的红光。
"永徽三年的活墨刑...你是当年禁卫军后人?"谢承砚边退边观察尸体行动规律。那些活死人虽行动迟缓,但每次攻击都精准避开要害,显然被某种力量操控。
陆昭容的指尖抚过石壁上的《论语》活字:"不错。我们陆家世代守护活字禁术,绝不能让它重见天日。"她突然将钥匙插入墙面某处,整面石壁轰然翻转,露出通向地下的密道。
谢承砚正要追击,背后传来重物坠地声。回头时,却见录事被活死人按在墙上,喉管已被金墨腐蚀出大洞。他手中紧攥着半卷烧焦的《千金方》,书页间夹着张纸条——"蛇菰畏火,金墨遇醋即凝"。
"原来如此!"谢承砚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在横刀上。血腥气刺激了活死人,它们集体转向声源。谢承砚趁机冲向造纸坊,踢翻储醋的陶缸。浓烈的酸味混着雨水漫过地面,活死人的脚步果然迟缓下来。
当谢承砚提着醋桶返回墨池时,发现陆昭容留下的密道已被封死。他转而冲向典籍阁,在陆昭容的书案抽屉里找到本残破的《天工开物》,内页夹着张泛黄的契约:"永徽三年,陇西裴氏献活字印刷术,换得造纸专营权。"
"原来裴氏才是幕后黑手!"谢承砚自语道。窗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他掀开窗帘,看见五辆马车正驶入国子监后门。车辕上的青铜镇纸纹路,与造纸坊发现的镇纸如出一辙。
谢承砚尾随车队来到东市,看着货物被搬进"裴记纸庄"。他翻墙潜入仓库,借着月光看见满屋子的活字版,每个字模上都刻着极小的蛇形纹路——与死者巩膜上的红斑一模一样。
"谢大人好兴致。"清冷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谢承砚转身,看见身着男装的裴云卿倚在门框上,手中把玩着那半块染血的玉牌。
"裴会长深夜补货?"谢承砚的横刀已出鞘三寸。
裴云卿轻笑:"这些活字可不是给科举用的。"她突然掷出玉牌,谢承砚本能地接住,却发现掌心被划出细不可见的伤口。"这是永徽朝秘制的噬血玉,会让你成为活死人的宿主。"
仓库四角突然亮起灯笼,数十名死士持弩现身。谢承砚感到体内有股燥热在蔓延,低头看见手臂皮肤下浮现出蛇形血管。他强运内力压制毒性,同时踢翻身旁的活字箱,数千个铅字如雨点般砸向死士。
混乱中,谢承砚夺门而逃。他踉跄着撞进西市药铺,抓起柜台上的雄黄撒向追兵。药性刺激下,体内的蛇形血管竟逆向游向心口。谢承砚咬破中指,在掌心画了道驱毒符,却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声。
裴云卿的身影如夜枭般落下:"谢大人难道不知,活字版上的蛇毒会顺着血液侵蚀心脏?"她甩出青铜镇纸,暗藏的三棱刺擦着谢承砚耳畔划过。
谢承砚突然注意到药柜上的《千金方》抄本,与陆昭容之前塞的那本如出一辙。他猛然掀开抄本,发现内页夹层藏着张地图——标注着南诏国在长安的十七处秘密据点。
"你们借科举之名,想让整个长安城变成活死人地狱!"谢承砚边战边退,将抄本塞进怀里。
裴云卿的攻势突然停滞:"谢大人以为,南诏人真的只是想传播佛法?"她的袖中滑出块雕版,上面刻着"永徽三年"的字样,"我们要让活字禁术重现人间,让世族永远统治这个王朝。"
谢承砚趁其分神,将最后半罐醋泼向雕版。金墨遇醋瞬间凝结,露出底下的活字模——那些字模竟与活死人巩膜上的红斑完全吻合。
"原来活死人就是移动的活字版!"谢承砚惊觉,"你们用蛇菰纸杀人,再用金墨将尸体转化为活字载体,暴雨就是印刷机的动力!"
裴云卿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比我想象中聪明。"她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的蛇形胎记,"知道为什么活死人不攻击陆昭容吗?因为我们都是永徽朝活墨刑的后裔。"
远处传来晨钟报晓,谢承砚感到体内毒性正在消散。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道驱毒符竟在不知不觉中被雨水冲淡。更奇怪的是,裴云卿的胎记在晨光中开始褪色。
"永徽朝的活墨刑需要活人为祭,而你们..."谢承砚突然明白,"暴雨中的活死人军团,其实是你们这些后裔的祭品!"
裴云卿惨笑:"不错。每百年我们都要献上百名活祭,才能维持血脉延续。但这次..."她看向东方渐亮的天际,"我们要让整个长安城成为祭品。"
谢承砚握紧了怀中的《千金方》:"你错了。真正的传承不是靠杀戮,而是..."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断。二十骑羽林军破窗而入,将裴云卿团团围住。
为首的将军抛出块金牌:"谢大人,这是圣上密旨。永徽朝的真相,该让世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