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徐徐,归家的⼈都忙着赶路。
⽽ Sandy 在⼤厦楼下将宋亚轩接上⻋后,便准备⼀块去吃晚饭,导航的最终⽬
的地是⼀家⽼字号⽕锅店。
Sandy 提前订好了包厢,⽼板是位留
着⼨头的中年男⼦,格外热情,宋亚轩跟
着 Sandy 进了房间,这地的私密性以及环
境的确很不错,不愧是美⻝纪录⽚都愿意
打⼴告的地⼉。
两个⼈坐下后,在点单表上勾了⼜
画,上了满满⼀桌菜。
宋亚轩并不清楚,究竟这⼀路有没有
⼈认出他俩,在他看来名⽓皆是些虚渺的
东⻄,摸爬滚打整整五年,在不仰仗靠⼭
与资本的前提下,能凭借作品混迹到⼆
线,就已经很不错了。
⾄少在包厢⾥涮⽺⾁这⼀刻,是宋亚
轩向来渴求的温馨静谧,能够半将半就地
卸下忙碌⼀整天后的⻛尘。
Sandy 要开⻋喝不了酒,唯有宋亚轩
⾃⼰⼀个⼈⼩酌⼏杯。
克制喝酒这件事,很难有个度去衡
量
在回酒店的途中,Sandy 忽然转过头看他,
“怎么,不开⼼啊?突然开酒荤?”
“没有。
”
宋亚轩的眼向下瞥低,他笑着回话,
社交平台放着前⼏天⺟亲刚上传的照⽚,
地点好像是在市中⼼的海上乐园,对⽅紧
紧牵着身旁的⼩男孩,朝摄像头的⽅向慈
蔼笑着。很可爱。也很⼩⼀只,还是个⼩朋友。也对,不过才五年,⼜能出挑多⼤个。
虽拿年龄论事很不礼貌,但他清楚⼥性的最佳怀时期是在三⼗岁之前,可想⽽知,⺟亲因为这个漂亮的⼩孩,遭受巨痛,这是对⽅思索好后果,所做出的抉择,旁⼈⽆需发表毫⽆⽤处的感同身受,哪怕是⼼疼,不是么?
Sandy ⻅他⼊神,也将脑袋凑过去盯
着⼿机屏幕,
“在看什么呢,这么⼊迷?”
“你弟弟?”
他笑了⼀下,“嗯。”
Sandy ⾯⾊有些惊讶,⼜多看了两眼:“怎么这么多年⼀直没听你提过?”
“是同⺟异⽗的弟弟。
”宋亚轩解释
说。
“哦这样。
”
“我也有个亲弟弟,⼩的时候调⽪的
很,⼀直是我带着他,看照⽚就知道没你
弟弟乖,对了,元旦的时候要不放你假,
我记得你上次回家还是五⽉份,这次要回
家看看吗?”Sandy 垂眸,翻着⼿机的⽇
历,还差⼏个礼拜,今年⼜差不多快翻篇
了。
宋亚轩思忖了半刻,“先看你怎么给我安排吧。”
话⾳刚落,他的胃囊好⼀阵翻腾,头
晕⽬眩,宋亚轩阖着眼,只觉得⾃⼰朦朦
胧胧地穿梭在各个梦境。
是美梦吗,瞧上去并不是,掀开那层
被蒙上的⽩雾后,他⼜再⼀次置身于医
院,刺⿐的消毒⽔,闪烁的⼿术灯,每⼀
样都醒⽬。
再拉近,对⾯站着挂着泪痕的⼥⼈,
⼜近⼜远。他如鲠在喉,⼿指⽌不住发抖:“……
所以你拿了那⼆⼗万是吗?”
“妈,对于你⽽⾔……”宋亚轩觉得可
笑,却嗫嚅着,
“我是⼀个交易品吧。
”
我也是你的孩⼦吧。
是吧。
⺟亲望着他,犹如死死抓住救命稻草
般,弯曲的膝盖⻣差点给他跪下,⽌不住
低声哀嚎道:“他是你的弟弟,哪怕是同⺟
异⽗的弟弟,妈妈知道,这样做并不公
平,我对不起你,可我没有办法,对不
起……”
那钱已经⽤了,也是他弟弟的救命
钱。
万念俱灰的沉寂,宋亚轩⽊然⼀眼,
望着⼥⼈这副饱经⻛霜的模样,以及最边
上只顾沉默的继⽗。当他再折返视线,望
⻅⺟亲右脸上那处,有着⼀道醒⽬、不可
磨灭的伤疤,本该是醉酒的亲⽣⽗亲,试
图砸在⾃⼰身上的凶狠⾏径——是对⽅活
⽣⽣替他挨了这⼀下,脸上却⾄此落下了
⼀道印在离婚之前,他⽗亲仍不改酗酒的坏
习惯,把⾃⼰折腾没了,出了⻋祸,肇事
⻋辆进了监狱,也赔了⼗来万块,⺟亲却
⼀分没要,全都留给了他,置⽤于学费和
⽣活费。
没要这笔钱是有代价的。
因为⺟亲或许也没想要⾃⼰,换位思
考,他是累赘,也是毫⽆感情的⼀夜结
晶,好不容易逃脱牢笼,本就该奔赴更⼴
阔的地⽅。
宋亚轩失魂落魄地坐在⻓椅⼀整晚。
他的整颗⼼要被踩碎,痛得连⼀⽚完
整的碎⽚都没有,是满地的粉末,呛得⾃
⼰眼泪都要出来。
谁不绝望。
谁都绝望,那⼜能如何。
他太清楚,真正致命令⼈⼼伤的,是
⺟亲替对⽅所转述的那句话,也是捅得⼈
⾎液泗流的关键之处,
“刘家不会接受⾃⼰
唯⼀的孩⼦是个同性恋的——他们不会,
你能跟他耗上多少年,你毕业了,再过⼏
年,他和你都应该拥有属于⾃⼰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