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字,实在是刺⽿。
他还以为,⼤家都已经接受了呢。
偏在冷冽的⻛即将剮进视⽹膜时,⼀
声⼜⼀声的叫嚣中,宋亚轩差点踉跄出眼
泪,却在眼眶中狼狈滚了⼀遭,他还是忍
住了,要若⽆其事说出了这句话,我们分
⼿。
为什么分⼿。
为什么会不被接受,为什么⼀个⼜⼀
个的阻碍要把彼此扳倒,爱⼜什么错呢。
选择删除联系⽅式的那天,他窝在被
窝中,⼿在不⾃觉发抖,⼼悸、眼泪、绝
望,偏偏每⼀项都要⼈崩溃,因为他怪不
了任何⼈,所以错误只能全往⾃⼰身上
找,在宋亚轩蜷缩身躯⽆声流眼泪的时
候,脑⼦却全是刘耀⽂的好。
是时间太⻓了,⻓到不⽌是⼏千个⽇
夜能够衡量
从认识到相爱,横跨整整⼗年。
“宋亚轩。”
“亚轩。”
“轩⼉。
“⽼婆。”
“宋亚轩!”
这⼏段不同的声⾳,交叠在⼀块,连
同藏在他记忆深处,疯狂叫嚣,欲冲破⾃
⼰理智的防线。宋亚轩并不知道真正让他
难过的敏感点在哪,仅是因为将那段过往
⼜不堪的暴露,在空⽓中⼆次发酵么,还
是这些年,他实在是过得不如⼈意。
也不是不快乐,其实挺快乐的。
赚得不少,⼤⼤⼩⼩的奖项也拿了不
少,他在往前⾛。
——但这些都不是。
如同所谓的膝跳反应⼀样,笑完就该
结束了,⼤部分的时候,他在快乐之外反
⽽会觉得说不出的疲惫,⾃⼰像⼀具被剥
离、将灵魂解剖⾄完全破碎的空壳,他感
受不到更深程度的开⼼。
都不是解药,他得接受。
⻋内的⾳响声⾼低不断,死命往⽿尖
钻进,借着胳膊肘的⽀撑⼒,宋亚轩半趴
在窗边,他的视线模糊,脑袋也昏沉,⼀
副半醒不醒的模样,思绪却仍被歌声牵引着⾛。
经过的那⼀盏盏路灯,所携带的刺眼
光线被强⾏倾斜在身上,他半眯着眼,低
喃道:“像太阳,很刺眼。
”
Sandy 笑着说,你喝醉了吧。
宋亚轩低低地也跟着笑了⼀声。
他并没有说话。
刘耀⽂将⻋停在宅院时,正值屋内传
来了准点报时的声⾳,刚好七点整。
屋内灯⽕通明,亮起的每⼀盏灯,都
在等⾃⼰归家。
三⼈围坐在⼀块,餐桌处的⽩雾弥
漫,伴随着饭菜的⾹⽓萦绕进⿐尖,⽓氛
也算和谐,刘耀⽂这些年性⼦收敛,话也
少了不少。
夹菜声,以及对⾯的电视⾳乐声,此
起彼伏,穿插在客厅的每⼨空⽓中,刘志
忱本来是想看个综艺下饭,奈何在插播⼴
告,他⼜随⼿调到了电影频道。
“许嘉,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熟悉的嗓⾳透过空⽓。
刘耀⽂把筷⼦的⼿停⽌了所有的动
作,他微抬头,恰好与荧屏出现的男⼈打
了个照⾯。
宋亚轩身着熟悉的蓝⽩⽼式校服,成
年⼈去出演⼀个少年⻆⾊,本该有壁,可
那张何等出众的脸蛋,完全捕捉不到任何
岁⽉痕迹,⼗年前如何,现在就该如何,
犹如等⽐例放⼤般,毫⽆违和。
⻅他抬头,另外两个⼈也追随着他的
眸光望过去。
钟仁瑾端起杯⼦,喝了⼝⽔,佯作低
低咳嗽了⼀声,刘志忱⽴⻢拿起遥控器换
台,
“还是看看新闻联播,好久没看了。”
欲盖弥彰,显得倒更为怪异。
“我上次和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
了,你陈阿姨还等着我回话呢。”
刘耀⽂神⾊淡淡,
“妈,我现在并不想
结婚成家,我有⾃⼰的事业要忙,并不想
耽误别⼈。”
话毕,钟仁瑾放下⼿中的瓷碗,她知
道对⽅不愿意听⾃⼰多⾔,⻝之⽆味般,“我没让你现在就要成家,我知道你⼯作很
忙,这不是先了解了解,合适的话可以进
⼀步发展……”
“妈,我现在没有这个⼼思”刘耀⽂
再次打断。
⽓氛陡然僵住,这仿佛才是刘家最真
实的常态,钟仁瑾知道,论相像,其实他
们彼此的性格才是最为相似,刘耀⽂遗传
了⾃⼰的那点犟。
慈⽗严⺟。
有⼈沉闷,亦有⼈圆场,刘志忱笑着
插话:“好了好了,吃饭呢,⼲嘛聊这些。
耀⽂啊,其实你妈妈只不过是担⼼你,想
你身边有个⼈能帮你分担些,有⼈知冷暖
罢了。”
刘耀⽂没说话。
收拾完餐桌,⼀楼的客厅只剩夫妻俩
⼈。
钟仁瑾⽓不打⼀处来,哼声:“调什么
频道啊你,还⾮得电影频道,”
好好的看什么电视。
简直是嘲讽,都说怀胎⼗⽉,⺟⼦应该连⼼,可她
连⾃⼰的亲⽣⼉⼦,都琢磨不透。
⻅这阵仗,刘志忱拽着钟仁瑾的⾐
摆,递了个眼神过去:“我怎么跟你说的,
说了别⽼跟他置⽓,这不也才是⼆⼗五
六,⼉孙⾃有⼉孙福,你急他就能听你的
了?”
钟仁瑾知道⾃⼰是个急脾⽓,她如同
泄了⽓的⽪球般,实在⼜⽓⼜笑。
“⽼刘,我承认我当年的做法的确不
对,但那孩⼦的⺟亲接受了这笔钱,那就
证明这件事,该翻篇了,你可以说我封
建,我也清楚现在挺多⼈都能接受同性
恋,但我……不是说不能接受,我只是觉
得——耀⽂他本来就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
耙⽿朵归耙⽿朵,刘志忱本来就⼼疼
⽼婆,只好轻声叹⽓,搂着她的肩膀,
“如 果耀⽂⼼⾥还有那孩⼦,那也不是我们能
左右的东⻄,我们先再看看吧 ”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们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