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不曾相交的这五年,⼀切都在
变,身份,距离,中间似乎被搁置了透明
时差。
坐在办公室的刘耀⽂将笔掷进笔筒
中,摆放的⽇历早已翻⾄最后⼀⻚,尚是
还未下雪,森寒不浪漫的 12 ⽉。
似晃眼间,还差⼀点尾声,即是第六 年。
刘耀⽂直起身躯,将电脑调整成待机
状态,桌⾯的微信图标在⼀群⼯作软件
中,扎眼瞩⽬。
今时不同往⽇,以前并没有什么好⽤
的通讯软件,甚⾄⽹络也才兴起,更别提
封闭式读书的时候,上课的沟通⽅式,除
了明⽬张胆说话,只有写纸条了,被撕碎
边⻆打卷的纸条堆满了课桌抽屉,初中三
年,⾼中⼀年。
可细细想来,他们从未同过桌。 是从未。
前桌、后桌,分班后,更是凭空隔了
两层楼。
⾼考后彼此的成绩不差,宋亚轩的艺考分数遥遥领先,依照计划,本可以考到
北⽅那块,在择校时,却为⾃⼰放弃了更
为⼴阔的绿林,从遥遥⽕⻋,最终转为了
仅乘坐⼤巴可抵达的地⽅,为此刘耀⽂还
闹了会⼉脾⽓,⽓恼对⽅擅⾃做了决定。
似乎在宋亚轩身边——他永远是最柔
软,是没有⻣架的纯粹液体,⽽在别⼈眼
⾥却总彻冷成冰,刘耀⽂才发现,⾃⼰好
像只给宋亚轩⼀个⼈低过头。
所以,冷战永远持续不了⼀天。
脱束缚后,相爱⾃由,时间⽀配⾃
由,和多数热恋的情侣如出⼀辙,他们会
煲⽆数次⻓到细数各路琐碎的电话粥,⼀
条⼜⼀条浓情蜜意的短讯,像素模糊的照
⽚,存满了⼿机。
但这似乎并不影响该发⽣的事,始终
也会变成⼀句,
“您好,您呼叫的⽤户已关
机。”
⼈和⼈的羁绊实在奇怪,电话卡取
下,即分割成两个世界。
破碎、模糊的羁绊,似断⾮断,他唯
⼀清楚的,⽆⾮是⾃⼰在⼀点点偏离五年前在⼼中撂下⽆数次的狠话,逐渐变得偏
执,步步往前。
余⽂渊在隔岸观⽕之余,劝诫过他,
有些⼈⼀辈⼦不⻅,⽅是最好的和解。毕
竟旧情⼈相⻅,永远会掺夹些难以⾔喻,
兴许是这点蛛丝⻢迹的爱意,将刘耀⽂折
磨的近乎发疯。
没有⼈会是⼀张⽩纸,⼤家都带着爱
与恨,皆带着往事和阴影活着,只是有的
⼈藏得深,⽽有的⼈藏不住。
他时⽽冷静,偶尔疯迷。
所以,宋亚轩呢,藏住了么?
还是早已将他遗忘。
他不该再想的,刘耀⽂将办公室的⻔
轻声关上,电梯楼层往下递减,直⾄抵达
⼀层,玻璃⻔被推开,似乎天⽓不好,乌
云压边,冷⻛也顽劣,直接与他打了个照
⾯⼉,碎发被吹得斜过眉宇。
⼀眼望去,这附近全是耸⽴的办公
楼,刘耀⽂穿过⻢路对⾯,拐弯直⾛两百
⽶,进去后,在⼩弄堂中有私房菜馆,装
修精简。他和⼏个同事是这的⽼熟客,仿佛包
⽉般,不愿吃外卖,就来这吃。⽼板是这
的本地⼈,年纪⼤了,⼉⼦时常要⻜往国
外出差,⽼俩⼝操劳了半⽣,真到退休时
却歇不住,合计着租下⻔⾯,平时打发时
间,没有具体的关⻔时间,忙累了,就闭
店打烊。
刘耀⽂推⻔进店时,菜都上全了。
⽼许远远招呼他:“这呢!”
喊许奇州⽼许,倒也不是对⽅真的与
年龄⼤挂钩,他与许奇州⻬岁,只是⼤家
平时调侃惯了,也不喊许奇州这三个字。
刘耀⽂坐下来说,
“今天吃什么?”
“好吃的就对了。”许奇州抢话。
三菜⼀汤,标准⻝谱。
他半低头,⼏乎是下意识地挑出汤中
嫩⻩的⽣姜粒,⻅状,坐在对⾯的⼥同事
陈英猛地拍脑⻔,哎了⼀声:“我忘了叫⽼
板不要放⽣姜了,我这记性。”
“没事,我吃的。”刘耀⽂笑道。
陈英眼珠近乎瞪圆,彻底不解,问,
“你吃的?可我看你每次都去姜的,我还以为你真不吃这玩意。”
在旁的许奇州开始卖弄,哼哼直笑,
随⼝插了⼀句:“你这就没眼⼒⻅了吧,显
然⼈家是给⼥朋友挑习惯了,你看这动
作,多熟练。”
话毕,陈英翻了个⽩眼,说,
“你个⺟胎 solo,不懂装懂,谁不知道你最⼋卦。”
“屁!”
眼看⼜要拌嘴,许奇州放下筷⼦,仰
头乐的直打胡话,眉弄眼,处处是调侃
他:“⾦屋藏娇啊,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下次团建带过来⼀起吃顿饭呗。”
“不是。”
俩⼈皆是⼀怔,似乎没懂这两个字的
意思。
刘耀⽂抬头,饭桌⽓氛静得沉默,他
⼜说,“他不是⼩姑娘,”
话毕,所有⼈都愣了⼀会⼉。
陈英⼼神领会,或许是第⼀个明⽩的
⼈。
坐在凳⼦上的许奇州也懵了好⼏分
钟,随即恍然,⼜被震在原地,许奇州久久未曾回神。
这俩⼈⼀身捧场王本领,反⽽更来劲
了,刘耀⽂迅⽽扯开了话题,他垂眼,⽩
⾊瓷碗中的姜粒都快被他挑⼲净了,在国
外的那三年,钟仁瑾给他打过⽆数个催婚
电话,身边的⼈也热络给他介绍对象。
被思念折磨近乎窒息时,他也曾想说
服⾃⼰想找⼀个像宋亚轩的⼈,某天才偶
然惊觉,原来是他最像宋亚轩。
回国那天,⾃⼰恰好路过宋亚轩的⼤
学,附近新 6 号地铁线才刚开通,⼈群拥挤,刘耀⽂坐在公交⻋上,是⻋厢中的后
半截,⼀抬头,即是直接正对着显示屏。
他漫⽆⽬的地想,其实真正遗忘⼀个
⼈,本该是从声⾳开始的。
但出现的所有悖论,皆染上了种绝
望、隐晦的⽓息,记起等于复盘,⽐遗忘
要痛苦百倍,每每爱恨交加时,他会说
着,这辈⼦要⽼死不相往来的⻛⾔冷语,
试图来提醒⾃⼰。
可以不往前⾛,但不能后退。身边的
每个⼈,都在⼈⽣规划好的路径中踩出每个脚印,pause,休⽌,他也该歇⼀歇了。
刘耀⽂靠窗⽽坐,他握紧⼿机,恍惚
着,眼⽪微掀,好快,窗外是⻜逝⽽过的
景⾊,终于,在这逼近尾声中——他静静
睨着荧屏中那张脸,镁光灯光荧屏内是
你,万千词条中也是你,似乎哪⾥都是
你,唯独身边。
——终于是⼤明星了,宋亚轩。
⼀切恭喜的话,有千万⼈替我说。
这三年好像刻在⼑中,随时剐⼈⼀层
⽪,这是第⼀个三年,刘耀⽂不想再去换
算分秒,愚爱中的耿耿于怀,令⼈唏嘘,
所以,⼈总要和⼀个⼜⼀个的执念有所交
代,畏惧放⼿,但要放胆别离。
那是现在么?
⻋到站停下,步伐前⾏,卡被取出,
在营业厅注销,所有的程序都在进⾏,安
静在草稿箱躺⼫的最后⼀条短信,却再也
没被发送。
“我们可以和好吗 我很想你 你能看到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