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似乎斟酌了⼀下语句,有些担忧
地说,
“我越想越后怕,他很久以前就受过
⼤半年的舆论⻛波,应该是三四年前吧。”
“原因呢。”
难得刘耀⽂会对这些事感兴趣,陈英把玩着⼿中的矿泉⽔瓶,缓缓开⼝:“可能是那个时候他因为⼀部电影⻛头正盛,没背景⼜是新⼈,难免被⼀些有咖位有资源的⼈使绊⼦,造谣他欺压⼥艺⼈,结果被谩骂了⼤半年。”
“那时候他被⽹暴,我还在评论区骂过那些⼈呢,真是听⻛就是⾬,真是吃饱了没事⼲。”陈英⼜义愤填膺,多嘟囔了两句:“哎,幸亏他现在不是⼩糊咖了,出圈的作品也有,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这是他第⼀次从外⼈的视⻆中窥探到这样的真相,关于宋亚轩过得不好这件事。
刘耀⽂杵在这样刺眼的光线中,他有些惊溃,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脏划开了⼀道⼝⼦,鲜⾎喷涌,他没有办法去细细思索陈英的这些话,在呼吸停滞了⼏秒钟后,头疼欲裂,似乎⼀个字也听不进去。
“陈英。”刘耀⽂终于打破了⼀声不吭
的状态,陡然喊住了对⽅的名字,低不可
闻地开⼝,
“吃饭吧,别说这些了。”
陈英张嘴,只得哦了⼀声,⼜将椅⼦
搬了回去。
筷⼦夹起的⻝物早已⻝之⽆味,刘耀⽂恍惚在这股旷⽇持久的强烈疼意中,时间⼀对号,他难免想起昨⽇在对⽅微博看到的那条动态,⼜是在对谁隔空述说呢。
宋亚轩身边没⼈,就连琐碎的⾼中时期,也全都是⾃⼰出的头。
⼀个孤僻⼜细腻的不合群者,⻛来听⻛,受了委屈往肚⼦中吞习惯了,刘耀⽂教会对⽅的第⼀件事即是——学会依赖身边的⼈,学会依赖⾃⼰,学会如何在怀抱与肩膀中依偎缓缓⽽升的温度。
今时不同往⽇,再也没有⼈会这样对宋亚轩。他想,要是⾃⼰能再冷些就好了。再冷漠些就不会痛了。
医院⼀别后,过去了整整⼀礼拜,俩⼈的对话框仍然陷在沉寂状态,药不需要再开,咨询是⼗天⾄半个⽉⼀次,也并未到再诊时间。
时间转逝,⽚场的拍摄已经临近了收尾的阶段,相较于从前,宋亚轩的时间相对宽裕了不少,好在今天只有⼀场分镜,
收⼯时间提前了⼏个钟。秦川百⽆聊赖地站在连锁药房⻔外等候,他看⻅宋亚轩从⾥⾯出来,不禁⼀愣,⼿中的烟被及时掐灭,秦川不明所以,定定地望着宋亚轩⼿中提着的⼏袋补品,
“你这是准备去哪,提这么多东⻄?”“难得有空,所以想去我妈那⼀趟,送点东⻄给她。
”宋亚轩将东⻄放在后备箱中,关于何晴现在的居住地址,他记忆有⼏分模糊。我送你?”秦川笑了笑。他摇头,拒绝了秦川的好意,
“你回去吧,路途挺远的,我⾃⼰开⻋⾛。”
屏幕上的导航定位有些绕路,位置偏僻,是在城郊那块区域,对于宋亚轩⽽⾔,那⼀⻓串的具体地址竟显得陌⽣,是时间太久,连他的⺟亲再婚都已经快有⼗年。
⻋及时熄⽕,停在了旧巷⼝处,驾驶座的⻔打开,宋亚轩站了出来,他上次来这还是⼀年半以前——元宵节。
这附近的房⼦⼏乎密集的连在⼀块,斑驳陈旧,像是⽼城区过渡时的建筑,抛去种种因素,这些年何静的确过得清贫,在宋亚轩真正经济独⽴后,他也曾亲⾃转交过⼀张卡给对⽅,卡上有⼀笔不⼩的数额,除了平时⽇常开⽀,其余的三分之⼀是⽤来治疗何静脸上的伤疤。
兴许是何静⾃认理亏,也从未⽤过这张银⾏卡,对⽅甚⾄私下找到他,想要还回去,宋亚轩却淡声:“就当我给林轲的,不⽤还给我。”
思绪停⽌,他的指关节扣在⻔板处,敲了下,并没有⼈开⻔,宋亚轩垂下眼,过来之前他并未和何静提过⾃⼰要来的事,是他怕热闹,也畏惧这样破碎的亲密关系。
宋亚轩⼜重重敲了⼏声,仍是⽆⼈,或许是何静不在家,正当他转身离开时,⻔被打开,⾥⾯跑出的⼩孩⼉迅速抱住了他的⼤腿,“哥哥!”
他的身躯有⽚刻僵硬,沉寂了两秒,宋亚轩回过神来,居⾼临下地望了⼀眼⼩男孩,询问对⽅:“轲轲,怎么就你⼀个⼈在家。”
“爸爸上班了,妈妈去拿快递了。”⼩男孩眨巴着眼睛,不忘冲他灿烂⼀笑。宋亚轩没有说话,他将⼿中提着的⼏个礼品袋全部放在了那张圆形⽊桌上,⼜朝林轲低声说:“轲轲,东⻄我放在这了,回来的时候记得和妈妈说。”
⻅他要⾛,林轲蓦然扯住宋亚轩的⾐摆,稚声询问道:“哥哥,你不在家吃饭,不等妈妈回来了吗?”“不了,哥哥还有事,这是给你的零花钱,拿好了,记得放妈妈那。”他半蹲下
来,将⼿中⿎起的红包放在了林轲的⼿掌上,宋亚轩继续叮嘱他:“乖乖呆在家,等妈妈回来给你做饭。”
当他即将拐出巷⼦时,身后渐起的⼀道急促⼥声打断了宋亚轩的脚步,“——亚轩!”
何静⽓喘吁吁,显然是⼩跑追过来的,
“怎么来也不跟我提前打声招呼,这样的话,我可以提前准备做饭,你都好久没来过了。”
“没事。”宋亚轩说,
“我就是来看看您,上次看到您朋友圈说腰疼,我买了些药和补品放在了桌上,按摩椅过阵⼦会送货到家,有说明书,不懂得东⻄再问我,⻛⼤天冷,您回去吧。”
听⻅他的话,何静的表情滞了滞,有些憔悴地垂下眼,⼀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对不起。”
终于,待到宋亚轩准备离开时,何静突如来的这句道歉就这样停滞在半空中,久久盘旋。
“为什么突然要跟我道歉。”宋亚轩转头望着何静,忽⽽说了这样的⼀句话。
他那样淡定⾃若,只有唇在动,仿佛在问什么不重要的事情般。
对⾯的何静身躯有些发抖,她半闭着眼 ,脸上露出踞促的神⾊,话中隐射道:“……因为我,亏⽋你很多。”
“所以我也知道,你恨我。”
恨吗,他不知道。宋亚轩恍惚,⼼脏犹如浇⼊⽔泥般沉甸甸,他敛下睫眼,避开了何静的这⼏句话,
“您不该跟我谈这些,或许都过去了,所以再被提起也没有必要了。”
他对何静,以及对⽅于他,剪不断理还乱,这层蒙上了晦涩⾊彩的关系,⾃始⾄终都是复杂的、难以摘掉的,哪怕搁置于现在,也⼀如既往。
“我之所以追出来,其实是我有东⻄想要给你。”何静顿了顿,“本来你上次元宵节回来的时候,就应该转交给你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不清楚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放下了,所以在那天,我犹豫了⼀次。”
何静⼝中的“他”,让宋亚轩的⼼如插
进⼀根针般,搅动了⼏秒。“是什么。”他问。“……是刘耀⽂——寄给你的东⻄。”
“他寄到了我以前住的地址,但电话填的仍旧是你过去的号码,两年前,我带着轲轲路过附近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房东,她说这是误寄过来的,因为我换了号码,她联系不上我,所以才⼀直放在她那⾥。”
何静⼜说,“快递送达的具体时间是三年前,外⾯的快递盒破了,房东替你⽤袋⼦装起来了。”
对⽅将东⻄递给他,宋亚轩指尖有些蜷缩,没有⽴刻接过袋⼦,颤巍的寒意压迫性地侵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