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星空

听⻅宋亚轩提及所谓的可笑快递，刘耀⽂⽬眦欲裂，⼼被⼈⽤脚尖碾碎，他强撑着，冷下声调：“我不要了，收回去，我说了——我不要了。”

“物归原主，我不能……”宋亚轩没忍住，他将头低下，眼神涣散，努⼒将最后半句话说完整，颤动的睫⽑洇上了这点可怜的眼泪，

“我不能要。”

这是你的戒指——刘耀⽂，这从始⾄终都该是属于你的。

咣当⼀声，刘耀⽂的⼿背倏地擦过他的⼿指，明明递过⼀股温热，他却感觉那样森冷，就在这被搁浅的⼀秒，宋亚轩⼼被撕裂，他⼜听⻅刘耀⽂的声⾳，

“都不想要，那就直接扔了。”

“别——”他还未说完，戒指陡然被打落在地，竟跳跃着滚⼊泥潭，宋亚轩瞳৿微缩，僵持着现在的张唇姿态，却眼睁睁看着戒指从⾃⼰的指尖滚落。

得曾未有，最为可悲。他仿若游⾛于悬崖边，连峭壁上的最后⼀株救命稻草被连根拔起，坠⼊深渊。⼏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宋亚轩慌忙蹲下身，趁着吞噬⼀切的⿊暗夜⾊，他⽤⼿掌摩挲地⾯，试图去捡那枚遗弃的戒指。

泥潭很脏，但戒指不可以脏。所以，不能被这样丢掉，不能。宋亚轩蜷缩着疲倦的身躯，他在⼼中死命重复这句话，回忆于这刻，也酷爱充当个刽⼦⼿的⻆⾊，容不得他轻松。

五年前，⾃⼰也是这样甩开了刘耀⽂的⼿，再后来，对⽅究竟是怎么捡回来的，明明是层层阻挡的灌⽊林，是那样⽆穷⽆尽的冷⻛，潮湿的⾬滴。

不知为何，继续思索下去，宋亚轩慌得发抖，哭着摇头，眼泪流得愈发汹涌，即将看不清眼前的⼀切。就好似天崩地裂，没有什么能够好好⽀撑他再⾛⼀遭，喝再多的酒，吃再多的药，全是徒劳，他浑身的⼒⽓都殉在⽆穷⽆尽的眼泪，丧⽣在这样不够温良的冷夜。

再也没有了。

他终于身临其境了这⼀切，其实当初提分⼿的时候，是他⼼有软弱，并不想把事做绝，可宋亚轩清楚，⻓痛不如短痛，是不是⾃⼰做得狠些，败光所有的感情，彼此何时才能真正斩断羁绊，好好说声再⻅？呼吸声，⽿鸣声，交错塞满宋亚轩的⽿⻣，如同诅咒的话语再度盘响，

“刘耀⽂说，他是不会和你重蹈覆辙的”

，好似啃咬⻣髓的剧毒，伴随着疼痛交缠⽽上。

当宋亚轩的⼿掌快碰到泥潭中的戒指时，旁侧袭来的那双⼿⽤⼒桎梏⾃⼰，他茫然地睁⼤眼睛张着嘴，下⼀秒，被⼈拽起，背撞在⽯墙上，沉重⼀声，划破沉默嘶响。

刘耀⽂仍然⾯⽆表情，指甲⼏乎嵌进⾃⼰的⼿掌，他只是微微俯身凑近宋亚轩，说，“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想要怎样，宋亚轩——你告诉我。”

不是你要先⾏离开的，你怎么能这样阿，怎么能这样凌迟我的，我当真是边缘的草⽊，任你踏⾜，为什么现在⼜要⽤眼泪这个缺⼝对转我？“对不起……”宋亚轩脸上是横纵相交的泪痕，他⽤⼿盖住⾃⼰的眼睛，想让⾃

⼰流泪时不那般狼狈，眼泪濡湿⼿背肌肤，从细缝中渗出，他只能不停重复这句话，“对不起，我像你⼀样痛苦，我早就是了，我向你道歉。”

⼼中的最后⼀点逞强全然崩塌。彻底压死了他。

四⾯⼋⽅有数不尽的⻛往身上拂过，雪落肩头，刘耀⽂终于仰起头，喉咙彻底滚了⼀遭，眼眶泛着触⽬惊⼼的红，“在你所拥有的⼀切中，我难道不是最容易被你放弃的那⼀个吗，竟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捡这枚不值钱的戒指。”

为什么要在我⾯前这样？分明是你丢掉了这枚戒指，也是你⽆谓在半道上把我抛下，为什么你能⾯不改⾊的做到这⼀切，⽽我却始终不能？

空⽓安静了⼀会⼉，宋亚轩再也站不住，呜咽着身⼦，他隔了很久，听⻅⾃⼰卑劣的哽咽声，他忽尔抬头，眼泪滑过⼀⼩截下巴：“不是，是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舍去的，真正属于我的，只有你⼀个。”

⼈的⼀⽣本该坐拥⽆数漂亮筹码，有太多珍贵的、体⾯的东⻄傍于身侧，可刘耀⽂，我好像就只有你这⼀颗星，这⼀颗坠落，即再难追踪的星。

——我能放弃的，也只有你这⼀个。刘耀⽂骤然⽌住，⿐腔⼀酸，被这股情绪操控，他们彼此⽌住在昏暗的⼩弄堂中，当年⼏时，当友情与爱情的分界线被⼈真正划分开时，亦是如出⼀辙的巷道⼝，在这样寂寥沉重的夜⾊⾥，他终于看⻅对⽅眼中残缺的泪光，汹涌、脆弱。

兜兜转转，如⼀场滂沱⼤⾬，将两⼈淋得彻底。

刘耀⽂的喉咙动了动，说不出话来。周遭被定格住，⼩巷、⿊暗、他们，⼀桩⼀桩，透过这道微乎其微的光线，咫尺之间的距离。

终于，有根弦咯吱响起，有什么东⻄汇聚在⼀块，冲破⼼理的防线。

他看⻅了。那些⼀闪⽽过的东⻄——究竟是什么。

原来，是他当真亲眼⽬睹了宋亚轩⼼碎的模样，也如愿以偿的看⻅对⽅被情绪牵着⾛，刘耀⽂原以为，⾃⼰或许会打了个翻身仗般痛快⼀场，现在这⼀秒，唯有酸涩与痛苦感猝然在他的⿐腔中翻滚。

刘耀⽂仰头，松开了钳制对⽅腕⻣的⼿掌，摇身⼀变，就好似滑落的不明物体，被⼈放开后，是⽆⻛的断线⻛筝，不受控制的直线下坠。瘦极了。

怎么会这么瘦的。陈英那天在餐馆说的话赫然眼前，当晚，他便在⽹上搜寻了很久，才翻找到了些蛛丝⻢迹，刘耀⽂回想起那些恶意满满的评论——讥讽、质疑、谩骂，各式各样的⼈身攻击。为什么不早进⾏治疗，就如同提线⽊偶，任由着⾃⼰被焦虑被失眠折

磨着，当不温良的⿊夜的降临时，会有短

暂的⼀秒钟是为我裹携情绪吗？

倘若未曾——⼜为什么要在我⾯前这样流眼泪，宋亚轩？腕⻣变得空落落，宋亚轩⼈被撬出个缺⼝，往外冒着酸⽔，他抵在墙上，默声流泪，温吞着，⼜不管不顾地将身躯彻底蹲下。是他总是这般，好似懂事的⼈连痛苦也极其⽆声，不能讲些⼼伤撂直台⾯。阅

历逼迫，是他的⼼智永远⾼同龄⼈⼀等，太透通等同于被剥夺了⼀些肆意装糊涂的时刻。

宋亚轩总是能最快地摆正⾃我视⻆，唯独这⼀刻，他深陷泥潭。

当他的指尖再度碰触到戒指，以及这处肮脏的⼩⽔坑，指腹淌过湿意，如此凌乱的⿊雾中，唯有戒指亮着光泽。“我现在就擦⼲净。”戒指被⼩⼼拾起，他不安地低下头，⽤身上的⾐⻆蹭过湿漉漉的戒身，声线不稳：“我……希望你……你，不要嫌弃这枚戒指掉进⽔坑脏。”

擦⼲净。

⼼慢慢地在这样的拉扯战中被锯开，刘耀⽂杵在原地，⽊然地旁观宋亚轩的擦拭动作，他⽤⼒咬着⽛槽，不愿屈服在如此可怖的酸意中。⼀秒⼜⼀秒的警钟下，往昔的碎屑都不再⻜逝⽽过，什么是真的呢？⼼酸？爱？还是彼此声嘶⼒竭的对峙，情绪击破后的崩溃。

刘耀⽂定定将眼神偏转过去，说，“这已经早就不是我的戒指了，我也把他转赠了你，你本来不⽤捡了，它的价格甚⾄没有你身上这件⾐服贵。”

字字诛⼼，拆解后的每个字都锋利如解剖⼑。

宋亚轩⽆声张唇，捏着⼿中的戒指，第⼀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感。“从你扔掉那天起，它就不再是我的戒指了，再贵、再漂亮，对于我⽽⾔，如同废品，失去了意义。”

分⼿那天，是交往的四周年纪念⽇。刘耀⽂筹划了好久，⾐柜中的悬挂的⾐服挑挑拣拣，室友⽋了吧唧落声，“哟，约会呢，下了课就看到你站着挑半个钟了。”

他哼声笑：“四周年，不得好好准备⼀下。”

室友啧啧肆起，带起有线⽿机，“你哪周年不是这样说的，⼀次也没落下。”还是穿衬衫吧，刘耀⽂别开⽬光，他记得宋亚轩醉醺醺地时候亲了⾃⼰⼀⼝，乐呵呵的说，你穿衬衫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