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把其他未寄出去的信全部烧掉了,除了已经寄出去的那⼏封。
〖「宋亚轩,昨晚喝了很多酒,可惜我酒量⻅涨,喝到天亮,也没勇⽓给你发⼀条消息。哦,忘记了,不是没有勇⽓,是我已经没有你的联系⽅式了。算了,今夜醉意难得,好想问你,问你什么呢,问你还记得我吗。如果记得,就祝我⼀句,⽣⽇快乐吧。」〗
〖「还是我,写写停停,不知道为什么⼜在拿笔,芝加哥下⼤雪了,快要圣诞节了,到处都是圣诞树,好热闹。不知道为什么,这⼀刻,我⼜想起你,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我们第⼀次吃⽕鸡,你皱着眉头说好难吃,可惜现在我再也不吃了,国内下雪了吗,我今天在⽹站上看⻅你了,恭喜你,演出顺利。」〗
〖「⼀⼤早被⽇历的备忘闹铃吵醒了,打开看,才发现是你的⽣⽇备注,可能是我忘了把它删除吧,准备怎么过呢,会有很多⼈祝福你吧,不会差我的这⼀句。好奇怪啊,看着你独身站在万⼈舞台上,我竟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作顺利吗,还开⼼吗,当明星是什么感觉。⽣⽇快乐,宋亚轩。」〗
……
刘耀⽂喘了⼝⽓,要怎么形容这种痛觉呢,平静下来的某⼀刻,他突然想到与宋亚轩有关的零碎,是凌迟,是海啸,将⾃⼰彻底卷进⼀望⽆尽的海域中。宋亚轩接不住话,这股疼痛连酒醉都⽆法冲破,⾃嘲笑到,
“我该有报应,我得到了惩罚。”
“你住院的那次,我中途回了国,在病房⻔⼝,透过那条细缝看着你。”刘耀⽂⼜说。那是第三年的下半年。他在平台上搜索宋亚轩的微博 id 时,关联词条竟是⽚场事故,刘耀⽂⼿⼼有汗渗出,他定了第⼆天清晨的机票。余⽂渊在微信上问他:“你突然回国⼲嘛?”
他⼼不在焉回答对⽅,“回来看看我妈
⽽已。”
“你不会是,刻意跑回来看他的吧。”被戳破,他却沉默了⽚刻,迟缓开⼝:“是哪家医院,严重吗。”
余⽂渊⽓笑了,虽拨了个视频过来刻意骂他⼀顿,恨铁不成钢,还是把地址给了⾃⼰。通过余⽂渊的名义,刘耀⽂终于远远看⻅了宋亚轩当时的模样。
只是⼀眼,简单的⼀眼,瞳中瞬间起雾,再也看不清其他。
时间的跨度,三年零⼋个⽉。
刘耀⽂顿住,脑⼦缺氧般,他的眼睛蕴藏了雾⽓:“我想过了⼀千种可能性,我应该恨你的。可我看到,看到你那样躺在病床上,下巴尖尖的,穿着不合身的病服,你明⽩那种感觉吗?就好像⼀拳砸在了棉花上,你应该过得好点,你连给我个折服内⼼的理由都不肯,不肯让我好好憎恶你⼀场。”
咔哒⼀声,有什么正在寂静、⽆措地破碎掉。
宋亚轩瞳骤缩,睫⽑还盈着细细的泪珠,捂着胸膛⼤⼝⼤⼝喘⽓:“你说,你来过……”“是,我来过。”
“⾹薰是我送的。”
“当你的主治医⽣是我夺来的机会。”
宋亚轩的⼼被狠狠扎透,湿漉漉的睫⽑耷成泥泞的细条,“对不起……我总是在想,要是没有我,你会是怎样的?”
“或许……不该是或许,⽽是现在已经成家⽴业了,你会有⼀个爱你的妻⼦,有个属于你的孩⼦,会跟在你身后爸爸爸爸的喊。”
说到这,宋亚轩笑了⼀下,他抬起头,凝望着眼前缄默的男⼈,漂亮的脸蛋上竟⽐哭还难过,
“⽽不是跟我,跟我同性恋,因为我⼼伤,你说得对,我是病⼈,你的病⼈。”
刘耀⽂垂下眼,瞥着他⼿中的戒指,“你知道这枚戒指,涵义是什么吗?”宋亚轩的⽿畔,是刘耀⽂沉沉的哽咽。“——呆在我身边。”
continue,pause。
是截然相反的涵义。“其实我们或多或少,都将彼此规划进了⾃⼰的未来⾥,以⾄于在某天突然的分别后,感觉到未来好像出现了空缺,所以我才不停的想念。”
刘耀⽂声⾳已经哑到微乎其微:“我从来没想过和⼀个⼈的以后,可当初,我想过和你有个家。”
宋亚轩听到他的话,再也站不住,躬着身躯,难过到喉咙快要⼲呕,“刘耀⽂……你为什么,你为什么……”
他终于再次进⼊了当年的破碎梦境,这次复盘⽐以往所有都要尤为狰狞,盘根交错的枝蔓穿透了⼼脏。
那个⾬夜。
出租⻋只⾏驶了⼀段距离,他泣不成声,不知是⾬点还是眼泪,竟光着脚⾛了⼏公⾥,脚底麻⽊不知触觉,⼀步⼜⼀步,试图把⼼脏的疼痛转移到另⼀个缺⼝。
当宋亚轩回到出租屋时,他摁下房间的开关。
没电了。
停电了,刘耀⽂。
他湿漉漉地蜷缩在床上,凭借着冰凉的瓦⽩瓷砖作为背脊的唯⼀⽀撑,今夜有⾬,没有⽉亮,窗台上是积⽔,宋亚轩想起以前的时候,还住在筒⼦楼时,透过那道窗户,他总是爱探出头看屋外的世界,有⽉圆,有刘耀⽂,⼀切垂⼿可得。⽉亮有圆缺。
并⾮每个夜晚都是满⽉,⽉亮那样尖,⼩⼩⼀个钩⼦,竟把⾃⼰划得体⽆完肤。
那是他的第⼀个失眠夜。此后,竟会演变成⽆数个冰冷夜晚,他潜意识抗拒治疗,⽤⾃⼰去作为痛苦的承载容器,是他在亲⾃惩罚⾃我。
屏幕没有亮起,⼿机是⻜⾏模式。宋亚轩冷得快虚脱,⻛⼀吹,肌肤上有⼀层层的鸡⽪疙瘩,他拿起⼿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屏保是他和刘耀⽂的合照。
时间是三周年,地点环球影城,彼此脸颊贴在⼀块,朝镜头幼稚的⽐了个耶,他在看镜头,⽽刘耀⽂却在偷瞥他。微⼩的细节在他脑⼦中疯狂放⼤,对⽅和⾼中时期如出⼀辙,喜欢在⾃⼰的斜后排,枕在⼀堆杂乱的课本上,⽤⽬光隐晦地注视他千万遍。会恨我吗?
会觉得我这个⼈怎么这么虚伪,会将这点最后的好感都败光吗,刘耀⽂。宋亚轩望着这张照⽚,屏幕熄了⼜灭,反反复复,明明灭灭,终于——啪嗒⼀声,是眼泪彻底沸腾的声⾳⼈⽣的第⼀课——失去最爱的⼈。他骤然失声痛哭。
你好像成全了所有⼈,那你呢,宋亚轩。
你怎么办。
谁⼜来成全你?
是他主动被圈在这样的牢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