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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

钟塔下的山茶花

莱奥尼德邀请艾瑟尔共进晚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每个人都心头一紧,仆从们都很恐惧陛下回到帝都。

艾瑟尔也很紧张 毕竟他们的上一次见面还是七个月前 时间过于久远以至于艾瑟尔快要记不清莱奥尼德的样貌了。

尽管不太情愿,但也没有办法拒绝。艾瑟尔只能处处留心,每一步都深思熟虑。

在这七个月里,莱奥尼德一直在处理政务,鲜少回帝都。所以基本上与艾瑟尔没有见过几次面。

莱奥尼德很愧疚,他没能与他的小妻子多相处一段时间。

在处理好政务后,便赶赶落落往帝都驰马而去。

黑曜石地砖被擦得能映出穹顶吊灯的碎光,二十四个银质烛台沿着宴会厅长桌依次排开,火苗在镀金烛罩里微微发颤,连跳动的幅度都像是被规训过的。仆人们踮着脚穿梭其间,丝绒软底鞋踩在地面,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气流扰动了空气中悬浮的尘埃——谁都知道,暴君莱奥尼德最恨无序,上回有个侍女在摆餐具时让刀叉发出碰撞声,当晚就被扔进了护城河的冰窟。

管家福斯特的铜质怀表在指间开合,金属碰撞声像悬在众人头顶的剑。“主位餐刀与桌沿的距离,必须是三指宽。”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目光扫过一名侍女颤抖的手——那姑娘正试图把歪斜的餐盘摆正,指尖的汗渍在银盘边缘留下浅痕。“擦掉。”克拉伦斯的手杖在地面轻叩,黑曜石杖头映出侍女瞬间惨白的脸,“陛下讨厌任何不完美的痕迹,包括你的慌张。”

宴会厅的穹顶画着帝国征服异邦的壁画,鎏金的边框在烛火下闪着冷光,像无数双审视的眼睛。侍女们捧着叠好的餐巾,正用镊子调整褶皱的角度——必须是标准的十二道褶,少一道都会被福斯特的放大镜挑出来。其中一个新来的侍女不小心让餐巾滑落在地,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捡,指尖触到冰凉的地砖时,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比烛火的噼啪声还响。

长桌尽头的主位空着,铺着比别处更厚重的软垫,椅背上雕刻的狮鹫花纹张着利爪,仿佛随时会扑下来撕咬。

福斯特最后检查了一遍主位的餐具,铃兰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他用指尖轻轻拂去,目光扫过那些垂着头的仆人。“记住,”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温度,像寒冬里凿开的冰洞,“陛下今晚要见的是未来的王后,他会收敛些。但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长廊尽头传来靴底碾过大理石的声响,细微却极具穿透力。所有动作骤然停滞,仆人们像被施了定身咒,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死死盯着地面的花纹,连呼吸都调成了最浅的频率。那是莱奥尼德的脚步声,帝国所有人都认得——沉稳,均匀,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脏上,带着处理完政务后未散的戾气。

宴会厅的雕花门被推开时,烛火突然齐齐矮了半截。莱奥尼德站在门口,玄色披风上还沾着帝都夜露的寒气,金质袖扣在昏暗中闪着冷光。他没看任何人,目光径直掠过长达十二米的餐桌,落在最末端的空位上——那是为艾瑟尔准备的。“花换了?”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侍立在侧的花匠膝盖一软。原本摆在主位旁的猩红玫瑰被换成了浅蓝色的铃兰,花瓣上还凝着水珠。

“是……是按未来王后殿下的喜好换的,陛下。”管家上前一步,垂首的角度恰到好处,既显恭敬又不显得卑微,“您说过,要让殿下感到舒适。”莱奥尼德没回应,只是抬手解下披风,银质搭扣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响,惊得两名侍女猛地攥紧了手中的亚麻布。管家上前恭敬地接过披风,交给一旁的女仆并让其妥帖保管。莱奥尼德走到主位旁坐下,指尖叩了叩桌面,胡桃木的纹理在他指下凹陷出浅痕——那是常年握剑和批阅奏折留下的力道。

“艾瑟尔还没到?”他侧过头,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座位,烛火在他瞳孔里跳动,却照不进那片深不见底的沉郁。“回陛下,殿下的侍女说,殿下正在挑选礼服。”管家的声音稳如磐石,只有紧握怀表的指节泛白泄露了心绪,“已经遣人去催了,不会误了时间。”

莱奥尼德没再说话,只是拿起银质餐刀,用刀背轻轻刮过餐碟边缘。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像在切割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仆人们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压力正从主位蔓延开来,压得地砖似乎都在微微震颤——这是暴君独有的气场,无需发怒,无需斥责,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足以让整个宫殿屏住呼吸。

一名年轻的仆人端着醒酒器经过,靴底不慎在地面滑出半寸,细微的声响让他瞬间面无血色。莱奥尼德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去,那小厮腿一软,几乎要跪伏在地,却被管家用眼色按住。“记住,”福斯特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冷得像冰,“在这里,失误的代价不是责骂,是消失。”

当长廊另一端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时,宴会厅里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一丝。但没人敢抬头,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主位上那道身影还在,这令人窒息的紧张,就永远不会真正散去。

通往侧厅的雕花门被轻轻推开。

艾瑟尔穿着月白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珍珠,像落了一地的月光。她刚走到门口,莱奥尼德原本微蹙的眉峰忽然松开了些,那双眼看惯了鲜血与背叛的眸子,竟漾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指尖的薄茧蹭过她的手腕时,动作轻得不像个能单手捏碎敌人喉骨的暴君。

艾瑟尔刚坐下,他便抬手挥退了想为她布菜的侍女,亲自拿起银叉,挑了块切得极薄的鹅肝,递到她唇边:“尝尝,御厨新学的做法,加了你喜欢的无花果酱。”

旁边侍立的仆人眼观鼻鼻观心,却不敢漏掉任何细节——陛下从不用别人碰过的餐具,可刚才拿过的叉子,此刻就停在未来王后的唇边;他素来厌恶香料味重的食物,却记得王后喜欢无花果酱的甜香;就连烛火,都在他挥手间被调整到刚好照亮她侧脸的角度,暖黄的光漫过她的发梢,却把他自己的半张脸留在了阴影里。

艾瑟尔咬下鹅肝时,他的目光落在她沾了点酱汁的唇角,竟从袖中摸出块绣着白玫瑰的手帕,亲自替她擦去。那手帕的料子是东境进贡的雪蚕丝,十分珍贵稀少,此刻却被他随意地捏在手里,仿佛只是块寻常棉巾。

这时,一名侍女端着汤盘走来,脚步不稳,汤勺在盘里晃出涟漪。莱奥尼德的目光扫过去,那侍女顿时僵在原地,脸色比汤盘还白。

“放下吧。”艾瑟尔轻声说,她拿起自己的汤匙,轻轻敲了敲盘沿,“松露的香气很浓,看来后厨很用心。”

艾瑟尔的解围让侍女看到了曙光,莱奥尼德轻瞥了侍女,沉沉的说道:“退下。”

侍女如获大赦,脚步踉跄的离开。

“今天的铃兰很新鲜。”艾瑟尔轻声说,指尖拂过餐桌中央的花束。

莱奥尼德瞥了眼管家,语气听不出喜怒:“是凌晨三点从皇家花园摘的,带着露水。”他顿了顿,忽然伸手将一朵铃兰别在她的发间,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指尖却避开了她敏感的耳垂,“这样更好看。”

管家在一旁冷汗涔涔——那束铃兰原本摆了十三朵,是他亲手数过的,陛下刚才随手摘走一朵,竟恰好是他数错的那支。可他不敢说,只能看着陛下用对待稀世珍宝的眼神凝视着王后,仿佛这座宫殿里所有的严苛与冰冷,都只是为了衬托此刻的温柔。

烛火在艾瑟尔的眸子里跳动,她忽然笑了,伸手抚平他披风上的褶皱:“你处理政务累了吧?汤快凉了。”

莱奥尼德握住她的手,将那只纤细的手掌包裹在自己粗糙的掌心,任由她把汤匙递到自己唇边。周围的仆人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们看见陛下咽下汤时,喉结滚动的弧度都比平时柔和,仿佛刚才那个让整座宫殿噤若寒蝉的暴君,只是众人错觉里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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