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犯

暴雨来的比平时更猛烈了些，实验室的走廊在暴雨的衬托下显得像一条湿冷的食管。

“一，二······“严浩翔在心里默默数着脚步——第46步时，刘耀文的白大褂下摆出现在视野里，仔细能看到水滴正往下落，晕开在地面的样子像一只正在融化的手掌。

严浩翔抬头对上刘耀文打量的视线，对方的眼神象是在看着一只猎物。

“湿度78%。”刘耀文举起传感器，显示器的蓝光映着他睫毛上的水珠，“你右手的导电性是早上的1.7倍。”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只有窗外的雨滴还在叫嚣着。

严浩翔注意到他左口袋鼓起的形状，不是钢笔，是电击棒的轮廓。严浩翔有一瞬想逃。

“坐。”刘耀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随后自己坐了下来，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严浩翔没动。椅子旁边放满了仪器，张牙舞爪好似要把他吃掉。严浩翔咽了咽口水。

刘耀文起身”实验对象，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他皱了下眉，似乎不耐烦到极致。

严浩翔想起上次实验室发生的事，微不可查的握了下拳，而后坐到了椅子上。

实验室的灯太亮了，亮的像是要把人照穿。严浩翔坐在诊疗椅上，手腕被束缚带扣，带子内侧有干涸的暗渍，蹭在他的旧疤上，像是某种无声的嘲笑。

刘耀文站在他的面前，指尖捏着电极片，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背胶分离的声音黏腻的像剥开一层皮。他先贴右腕，再贴左腕，顺序故意反着来——严浩翔太熟悉这种把戏了，福利院的“治疗”总是这样开始。

“别紧张。”刘耀文说，声音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挤出的导电膏混着草莓香精的气味，涂在疤痕上泛起淡红色，像劣质口红。严浩翔盯着他白大褂袖口的铜纽扣，和当年霸凌着袖口的一模一样。

第一次电流窜过时，严浩翔尝到了铁锈味。他不知道是自己咬破了口腔内壁，还是记忆里的血又流了回来。刘耀文站在一旁，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电击器的开关，像是犹豫，又像是期待。

“疼吗？”他问，声音里带着某种扭曲的关切。

严浩翔扯了扯嘴角：“你还会在乎？”

第二次电流来的更急。严浩翔的右手猛地攥紧，指甲陷进掌心，而刘耀文的左手几乎在同一时刻抬起，像是想抓住什么，又硬生生停在半空。监护仪的线缠绕在一起，心电图变成杂乱的线条，像他们之间永远理不清的纠葛。

第三次电击前，严浩翔突然咬住了电极线。刘耀文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扣住他的下巴——这个动作太近了，近到呼吸交错，近到严浩翔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湿气，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松口。”刘耀文说，声音低哑。

严浩翔没动，齿间仍咬着那根线，像某种无声的反抗。

刘耀文忽然笑了，拇指蹭过他的唇角，擦掉一点血渍：“你还是这么不听话。”

应急灯突然亮起，严浩翔看见刘耀文的白大褂袖口在发抖——这个号称全医院手最稳的外科医生，此刻正用指甲抠着药剂瓶标签的边缘。

“这不是治疗。”刘耀文的声音混着雨声，“是数据回...”

一道闪电劈过，严浩翔看清了瓶身上被刻意遮挡的字迹——【LYW－09受试者：严浩翔（6岁）】。他的生日日期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记忆覆盖进度78%」。

刘耀文突然抓住他的右手按在标本墙上，兔皮拼图下露出半张烧焦的照片。画面上父母的白大褂袖口，赫然钉着那枚熟悉的铜纽扣。

“现在明白了？”刘耀文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后，“我们早就是共犯了。”

窗外暴雨如注，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融合，最终变成监护仪上的一道尖锐波形——那是严浩翔此时飙升的心率，也是二十年前实验记录里相同的频率数字。

（Chapter 6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