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我不够好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木鸾归一时语塞。恨吗？父亲确实隐瞒了她，但出发点是为了保护她。愤怒吗？那些药确实帮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但现在却成了她荣耀上的阴影。

　　"我不恨您。"她最终说道，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但我需要自己做决定。"

　　父亲的眼睛亮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想停药。"木鸾归一字一句地说，"慢慢减量，直到完全不用。我想知道...真正的自己能走多远。"

　　一阵沉默。父亲身后的阳光移到了他脸上，木鸾归惊讶地发现他的眼角有泪光闪烁。

　　"好。"父亲最终点头，"但必须在医生指导下逐步进行。而且..."他艰难地补充，"如果比赛状态下滑..."

　　"那就说明我不够好。"木鸾归接过话头，"真正的冠军不需要'加速器'，不是吗？"

　　父亲的表情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但他只是轻轻点头："你比爸爸勇敢多了。"

　　视频通话结束后，木鸾归坐在原地很久没动。电脑屏幕自动黑了下来，映出她模糊的倒影。窗外，训练馆的灯光依然明亮，她能隐约听到球拍击球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手机震动起来，是孙颖莎发来的消息：「鸾归！明天恢复训练，刘指导说要给你个惊喜！」

　　木鸾归看着信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去公园玩，她非要爬一棵很高的树。父亲在树下张开双臂，说："别怕，爸爸接着你。"但她爬到一半就摔了下来，擦破了膝盖。父亲当时的表情和刚才视频里如出一辙——那种混合着心疼、自责和无奈的表情。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父亲还是那个会在树下张开双臂的人，只是方式变了。

　　木鸾归拿起那瓶维生素，轻轻晃了晃。药片碰撞的声音像是某种告别。她打开电脑，搜索"代谢增强剂戒断反应"，开始认真做笔记。

　　不管前路多难，她都要用自己的双脚走完。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为了能坦然面对每一次胜利——和可能的失败。

　　清晨六点，训练馆的灯光刚刚亮起。木鸾归站在球台前，机械地重复着发球动作。乒乓球与胶皮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场馆内格外清脆，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第三百七十二，三百七十三..."她默数着，手腕的每一次抖动都比平时更加用力。球像子弹一样射向对面空荡荡的球台，撞在挡板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鸾归？"王曼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怎么..."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瞪大看着满地的乒乓球——至少有几百个散落在球台周围。

　　木鸾归头也不抬："早。"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王曼昱小心翼翼地走近："那个...晨训不是七点开始吗？"

　　"睡不着。"木鸾归又发了一个球，这次力度大得直接把球打爆了，碎片四溅。

　　王曼昱咽了口唾沫，明智地选择闭嘴，悄悄退到旁边的球台开始热身。十分钟后，当孙颖莎和樊振东结伴而来时，王曼昱立刻用眼神示意他们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