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界「泠音榭」内,檀香袅袅缠绕着雕花梁柱。魏晋(南)一袭月白长衫铺陈于蒲团上,指尖轻拨七弦琴,泠泠乐声如流水淌过青石板,将周遭的幽冥寒气都涤荡得温润几分。他垂眸时,墨色长发如瀑倾泻,发尾用银线松松系着,红瞳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般的柔光,仿佛将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烟雨都揉进了眼底。
琴案上并排放着三幅未干的画卷:一幅是乌衣巷的燕子掠过朱雀桥,一幅是谢安在淝水岸边轻摇羽扇,最后一幅还只勾勒出半阙《兰亭集序》的风骨。谁也想不到,这位看似温润如玉的南朝意识体,有个能让整个幽冥界都屏住呼吸的弟弟。
"哥,你这琴弹得快能超度亡魂了。"
冰冷的声音突然撞碎乐声,魏晋(北)不知何时倚在朱漆廊柱边。他雪白长发用玄铁冠束起,几缕银丝垂落在苍白的颈侧,冰蓝色的眼瞳像极北之地永不融化的冰川。玄色劲装外罩着残破的明光铠,甲片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那是当年参合陂之战的印记,历经千年仍未褪尽。
魏晋(南)指尖一顿,琴弦发出细微的震颤:"北朝的雪,还没把你的戾气冻干净?"
"总比南朝的风,吹得人骨头都软了好。"魏晋(北)嗤笑一声,抬手抹去脸上沾染的幽冥灰,露出下颌线清晰的冷硬轮廓。兄弟二人明明生得极为相似,眉眼间却像是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一边是杏花烟雨里的诗酒风流,一边是朔风旷野中的刀光剑影。
这差异早在生前便已刻入骨髓。魏晋(南)记得建康城的上元灯节,秦淮河上画舫连绵,士族文人挥毫泼墨,连贩夫走卒都能哼几句《子夜歌》。哪怕朝堂上更迭频繁,民间的琵琶声、织锦声、读书声从未停歇,那是一种在动荡中倔强生长的温润。
而魏晋(北)的记忆里,永远是马蹄踏碎冰面的脆响。五胡十六国的铁蹄踏过中原,北魏的佛窟还没凿完,北周的刀已架在北齐的脖颈上。白日里是鲜卑贵族与汉人士族的明争暗斗,夜晚则化身为修罗场,城墙上悬挂的头颅能让乌鸦聒噪一整夜。他亲眼见过拓跋焘灭佛时燃起的熊熊烈火,也数过宇文邕攻破邺城时流淌的护城河有多深。
"前日见你给刘备治伤,"魏晋(北)走到琴案前,指尖划过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铮鸣,"南朝的医术,倒是比你的琴技实用些。"
魏晋(南)合上琴,红瞳平静地映着弟弟冰蓝的眼:"北朝的刀,也没比你的脾气软多少。"
廊外的幽冥风吹起满地枯叶,卷过魏晋(北)铠甲上的裂痕——那里曾嵌着冉闵的铁箭,也沾过苻坚在淝水的血。魏晋(南)看着那道裂痕,忽然想起当年王羲之用鼠须笔写下"死生亦大矣"时,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的模样。
原来无论南朝的温润还是北朝的暴戾,最终都逃不过化作幽冥尘埃的结局。只是那双冰蓝眼眸里偶尔闪过的疲惫,让魏晋(南)的指尖又一次按在了琴弦上——这一次,他弹的是北朝的《敕勒川》,苍凉的调子让廊外的风都放缓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