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琉璃瓦在幽冥界的微光下泛着冷光,紫薇指尖梳过天禄顺滑的皮毛,辟邪亲昵地蹭着她的手腕,百解则把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膝头打盹。檐角的风带着远处混战的喧嚣,却吹不散这片刻的安宁——直到李唐的声音顺着风飘了上来。
“当年凌烟阁的二十四功臣,哪个不是跟着二凤出生入死的?”李唐靠在廊柱上,指尖无意识地叩着腰间的玉带,“侯君集谋反被斩那天,二凤在太极殿哭了整整一夜,连早朝都罢了。房玄龄病逝时,他抱着人家的牌位,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杨隋咬着冰棒笑:“表哥你当年不还笑他‘为臣子哭成这样,失了帝王体面’?”
“那是没轮到他头上。”武周端着奶茶走来,凤钗上的明珠随着动作轻晃,“长孙无忌被流放时,他在寝殿里砸碎了整套龙纹茶具,对着满墙的功臣画像发呆,谁劝都没用。”
屋顶的紫薇动作微顿,梳毛的手停在天禄背上。三只貔貅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僵硬,纷纷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紧绷的下颌线。
李唐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追忆:“说起来,二凤怕是历史上最能哭的皇帝了吧?打了胜仗哭,失了良将哭,连看场春雨都能对着玄武门的柳树掉眼泪……”
话音未落,一支泛着星辉的羽箭破空而来!箭簇擦过廊下的灯笼,带起的劲风将李唐的袍角掀得猎猎作响,“噗”的一声穿透他的左臂。意识体不会流血,却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撕裂般的剧痛——若还是凡人之躯,这一箭足以让他当场毙命。
李唐猛地回头,视线撞向屋顶那个缓缓站起的身影。
紫薇不知何时已立在屋脊之上,月白的裙摆在风中翻飞,星纹罗盘在她脚下缓缓转动。她脸上还挂着笑意,眼尾微微上挑,可那双金瞳却彻底变了——原本流转着星光的眼眸,此刻像浸在血水里的琉璃,每一道瞳仁的纹路里,都倒映着玄武门那夜的血色残阳。
“你除了这些话,”她开口时,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却比幽冥界的寒冰更刺骨,“没别的话了是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威压骤然铺开。以紫薇为中心,方圆百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杨隋手中的冰棒“咔嚓”冻成冰坨,武周端着的奶茶杯蒙上一层白霜,连远处混战的宋辽蒙都僵在原地,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那是独属于帝王的威压,混着玄武门禁军甲胄的寒意,混着破晓时分的血腥味,混着太极殿龙椅上无人察觉的孤独。
李唐捂着受伤的左臂,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这气息太熟悉了——是武德八年他随军出征,李世民亲率玄甲军冲破突厥阵时的锐不可当;是玄武门之变那天,天还没亮透,他在宫墙外听见的那声决绝的弓弦响;是贞观年间,御书房里李世民盯着奏折,突然抬头问“你说,朕这皇位坐得稳吗”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与狠厉。
“你……”李唐的声音发颤,视线死死盯着屋顶那双染血的金瞳。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片段突然清晰——当年李世民病重,他去太极殿探望,隔着纱帐看见皇帝枕边放着一枚星纹玉佩,玉佩上刻着的“紫薇”二字,被摩挲得边角发亮。
紫薇缓缓抬手,那支射穿李唐手臂的羽箭自动飞回,落在她掌心。箭杆上的星纹明明灭灭,映着她唇边那抹诡异的笑:“怎么不继续说了?说啊,说‘二凤’如何为了帝王权术,在玄武门杀了亲兄弟;说他如何对着史官的笔,一遍遍修改那夜的记录;说他坐拥天下后,每夜都被噩梦惊醒,只能对着凌烟阁的画像流泪……”
“二凤……”李唐手中的珠链“啪”地摔在地上,紫檀木的珠子滚得满地都是。他终于明白,为何李世民身上总有种不属于人间帝王的疏离感;为何他能精准预言星辰轨迹,甚至在贞观之治最盛时,突然对着夜空呢喃“星轨要乱了”;为何那枚星纹玉佩,他从不离身。
原来那个在凌烟阁哭到失态的皇帝,那个在玄武门背负千古骂名的君主,竟是紫薇帝转世。
武周握着奶茶杯的手指泛白,她想起自己称帝时,曾在太庙见过一幅被布幔遮住的画像——画中男子身着星纹龙袍,金瞳如日月,眉宇间竟与李世民有七分相似。当时守庙的老太监说:“这是‘紫薇星君临凡图’,太宗皇帝当年亲自下令绘制的。”
屋顶的风突然变得狂暴,紫薇脚下的星盘转速越来越快,血色从她眼底蔓延到鬓角,像极了玄武门那夜溅在龙袍上的血渍。“你们总说他爱哭,”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羽箭,声音轻得像叹息,“可你们谁见过,他在星轨错乱时,独自撑着将倾的天幕,流的血比眼泪多多少?”
三只貔貅不安地围着她转圈,天禄用头蹭她的手背,却被她周身的煞气弹开。李唐望着那抹在屋脊上摇摇欲坠的身影,突然想起李世民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告诉后人,朕不是好儿子,不是好兄长,但朕……尽力了。”
那时不懂,此刻望着那双染血的星瞳,才终于明白:原来紫薇帝转世为人间帝王,要承受的何止是江山重担,更是仙骨与凡心的撕扯,是神性与人性的煎熬。
“对不起。”李唐低声说,声音在威压中显得格外微弱。
紫薇没有回应,只是转身走向屋顶深处。星轨在她身后缓缓消散,血色从眼底褪去,只留下一片空洞的金。三只貔貅连忙追上去,百解跳上她的肩头,用毛茸茸的脸颊蹭她的侧脸。
风渐渐平息,杨隋看着地上的冰棒残骸,突然道:“所以……太宗皇帝是紫薇转世?那他当年派使者去天竺抢砂糖……”
“是为了补星轨的缺口。”武周放下奶茶杯,望着屋顶空荡荡的角落,“他说过,砂糖的甜,能中和星轨断裂时的戾气。”
李唐捂着还在发疼的左臂,望着那片被星辉照亮的屋脊,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竟像当年的李世民一样,对着空无一人的方向,落下了一滴意识体不会有的泪……
……假的……
当年二凤只不过是想吃口不卡嗓子的糖,结果恰好人家政乱抓了大唐的人,然后老王(派出去的使者)就借兵把人家顺手的叛乱给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