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楼的窗棂半开着,风卷着星砂落在床榻边,给紫薇淡紫色的长发镀上了一层细碎的光。她呈“大”字躺着,望着穹顶绘着的星图,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什么是爱情?不就两个字吗?”
趴在她肚子上的貔貅天禄抬了抬头,金瞳里满是茫然,大概是没听懂这没头没尾的话。
紫薇叹了口气,用指尖戳了戳天禄的脑袋:“开个玩笑。”
可心里却没底。她活了太久,见惯了天庭的规规矩矩,看遍了幽冥的恩恩怨怨,却始终没弄明白“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勾陈对酆都的别扭关心?赤炩对刘备的偏执纠缠?还是诸葛亮望着刘备时,那藏在眼底的温柔?
这些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毕竟,她没谈过,连边都没沾过。
“老弟啊……你去哪了……”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天蓬元帅上次来送的桂花酒还剩半坛,李玄霸(大鹏)留下的那根凤羽还插在案头的花瓶里,可这俩家伙,已经快百年没露面了。
是去天庭赴宴了?还是又在哪个山头打架了?连个信儿都没有。
“姐?你还好吗?”酆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他刚处理完地府的公务,就听说紫薇把自己关在逐月楼一整天了,进来时还特意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她。
紫薇从枕头里抬起头,头发乱糟糟的,像只被揉过的毛球:“没啥。”她看着酆都手里那串刚编好的魂珠手链——黑沉沉的珠子上泛着幽光,是用安分守己的亡魂怨气凝练的,据说能安神,“话说这年头,还有啥有名头的历史人物在地府呆着没?”
她现在就想找个“新话题”转移注意力,免得再琢磨那些弄不懂的“情啊爱啊”。
酆都掰着手指头数:“李隆基说他还没找着环环,天天在长生殿的残魂投影里打转,谁劝都没用。”
“让他滚出去。”紫薇闭着眼摆手。一想到李隆基和杨玉环那点破事,她就头大——上次还想拉着她评理,说什么“爱情就是生死相随”,结果被李世民的浅魂怼了句“那你当年跑啥”,闹得差点在忘川河畔打起来。
“三国的那帮人组团玩麻将呢,关羽和曹操为了一张‘东风’吵得脸红脖子粗,诸葛亮在旁边算牌,算得周瑜直骂他‘作弊’。”
“阎王爷都干不过,扔那儿算了。”紫薇翻了个白眼。那伙人自从学会麻将,就没安生过,上次还想拉着吕不韦凑桌,被人家一句“玩物丧志”怼了回去。
“陈友谅头上还在流血,说不亲手砍了朱元璋不投胎,天天蹲在奈何桥头画圈圈。”
“那个交给朱元璋安慰去。”紫薇记得朱元璋的魂影总在幽冥晃悠,嘴上骂陈友谅“没出息”,却总在他画圈圈的地方偷偷放些疗伤的草药。
“明朝最后一位皇帝崇祯……”
“哪凉快哪去呆着。”紫薇直接打断。崇祯帝的魂灵见谁都哭,说自己不是亡国之君,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酆都:“……”
他看着紫薇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忽然想起一件事,试探着开口:“那……白帝的凤凰?”
紫薇的动作顿住了。
白帝的凤凰,是当年白帝(刘备前世)养在身边的灵宠,通人性,能辨忠奸。白帝陨落后,凤凰也跟着没了踪影,连黄帝都以为它早就消散了,直到前几日,才有地府的小鬼来报,说在宫星殿附近看到了凤凰的虚影。
“……”紫薇沉默了片刻,从床榻上坐起来,顺手把身边打滚的三只貔貅塞进怀里,“告诉李世民的浅魂,让她跟诸葛亮转达给刘备,让她去安排凤凰的事。”
白帝的凤凰重现,绝非小事。那灵宠记仇得很,当年害过白帝的人,它一个都不会放过。
酆都见她总算有了精神,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去说。”
***宫星殿内,云雾比往日更浓了些。
黄帝端着茶杯的手有些不稳,滚烫的茶水溅在龙袍上,他却浑然不觉——他正看着刘备逗弄那只刚显形的凤凰。小家伙通体雪白,尾羽带着淡淡的金芒,正用喙轻轻啄着刘备的指尖,亲昵得不像话。
这是白帝的凤凰,只认白帝的气息。连他这个做父亲的,当年都没能让它多瞧一眼。
“它倒是认你。”黄帝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已经在殿内坐了半个时辰,刘备除了给他倒了杯茶,就没再说过别的话,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只凤凰身上。
刘备没抬头,指尖梳理着凤凰的羽毛:“它认的,或许不是我。”
是认当年那个在昆仑山上,抱着它看了一夜星辰的白帝。
黄帝沉默了。他没法说“你就是白帝”,这话一旦出口,牵扯的因果太多——赤帝(炎帝)那边不好交代,赤炩的执念怕是会更疯魔,甚至可能惊动天庭的天帝。可看着刘备这副疏离的样子,他心里又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慌。
情这事,真乱。
当年他若是能放下身段,好好跟白帝说句话,而不是总想着“为你好”,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隔阂;赤帝(炎帝)若是能早点管管赤炩,也不至于让他对刘备的执念疯长成魔;还有刘邦(赤炩转世),好好的人界帝王不当,偏要入魔成了血族,把整个冥界搅得鸡犬不宁……
一乱,就停不下来了。
“凤凰既已显形,”刘备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总不能一直养在宫星殿。我会让诸葛亮找个灵气充裕的地方安置它。”
黄帝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想问“你就不想知道当年的事吗”,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也好。”
他终究还是没问出口。有些结,解开了未必是好事。
刘备低头,看着凤凰在她掌心蹭来蹭去的样子,忽然想起紫薇说过的话——“有些灵宠,比人还长情”。或许吧,至少它记得,而有些人,却总在遗忘。
***阴阳阁内,诸葛亮刚听完酆都的话,就见李世民的浅魂抱着古筝,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白帝的凤凰显形了?我就说刘备和白帝肯定有关系,你还不信。”
诸葛亮无奈地摇头,将手里的兵书合上:“主公自有分寸。”
“分寸?”李世民的浅魂嗤笑,“她的分寸就是把你护得严严实实,连赤炩的影子都不让靠近。说你们俩没一腿,谁信啊?”
诸葛亮:“……”
他懒得跟她辩解,起身往宫星殿的方向走去。有些事,确实该安排了。凤凰既已出现,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怕是要不安分了。
阁外的风带着暖意,吹得廊下的风铃叮铃作响。诸葛亮抬头望了望宫星殿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隐约能看到一点金色的光芒——是凤凰的尾羽在发光。
他忽然想起刘备当年在白帝城,也是这样,明明自己都快撑不住了,还在惦记着他的安危。
情这事,或许真的很乱。
但他和她之间,从来都不是“乱”,是藏在“君臣”二字下的,彼此都懂的默契。
***逐月楼内,紫薇终于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三只貔貅在她脚边转圈,天禄叼着她的发带,非要让她去忘川河畔看李隆基又在闹什么笑话。
“去就去。”紫薇把发带从它嘴里抢回来,重新束好头发。爱情什么的,想不懂就不想了,反正这幽冥的热闹,永远都看不完。
她抓起案头的星杖,推开逐月楼的门——外面的风带着三月的花香,吹得人心里敞亮。
管它什么情啊爱啊,先去看看李隆基又被谁怼了,才是正经事……

逐月楼的窗棂敞开着,春风卷着几瓣桃花飘进来,落在紫薇的发间。她侧躺在床榻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趴在枕边的貔貅天禄——这小家伙不知从哪叼来个蟠桃核,正抱着啃得欢。
“什么是爱情啊……”她忽然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不就是两个字吗,怎么就搅得所有人不得安生。”
这话是说给自个儿听的。她活了数千年,见惯了封神大战的血雨腥风,看透了天庭的权谋倾轧,却唯独看不懂“情”字。伯邑考当年的温柔是情吗?勾陈与酆都的拌嘴是情吗?刘备与诸葛亮的相托是情吗?还有赤炩那近乎偏执的执念……这些缠缠绕绕的东西,比最复杂的星轨还难推演。
“老弟啊……”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锦被,“你说天蓬和李玄霸去哪了?再不来陪我唠唠,我就要被这些情情爱爱逼疯了。”
酆都刚踏进逐月楼,就听见这么一句。他看着自家姐姐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姐?你还好吗?”
“不好。”紫薇闷闷地回答,从锦被里探出头,“话说这年头,地府还有啥有名头的历史人物没投胎?最好是那种……不懂情爱的,能跟我聊点别的。”
酆都想了想,扳着手指头数:“李隆基说他还没找着环环,天天在长生殿的残魂投影里打转……”
“让他滚。”紫薇想都没想就打断,“看见他就想起‘在天愿作比翼鸟’,腻歪死了。”
“那三国的那帮人?”酆都又说,“刘备不在,诸葛亮就拉着吕不韦、曹操、孙权凑了桌麻将,说是要‘以牌论英雄’。”
紫薇揉了揉眉心:“阎王爷都管不了的局,咱们别掺和。”
“陈友谅头上还在流血呢,说是没打赢朱元璋不甘心,赖在奈何桥边不肯走……”
“让朱元璋去安慰他。”紫薇挥挥手,“都是老对手了,说不定骂着骂着就解气了。”
“明朝最后那位皇帝……崇祯?”
“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紫薇想起史书里那些“煤山自缢”的记载,就觉得堵得慌,“别来烦我。”
酆都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忽然想起件事:“那……白帝的凤凰?”
紫薇的动作顿住了。
白帝的凤凰,当年随着白帝一同陨落,魂魄却没入轮回,一直栖息在宫星殿的梧桐树上。它通人性,却从不鸣啼,据说只有在感知到白帝相关的气息时,才会抖落几片金羽。
“告诉李世民的浅魂,”紫薇坐起身,理了理凌乱的长发,“让她跟诸葛亮说一声,转告刘备——让她去安排那只凤凰。”
或许,只有刘备能懂那只凤凰的沉默。毕竟她们都曾失去过最重要的人,又都被新的牵绊缠住,走不得,也回不去。
***宫星殿内,梧桐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叶隙洒下,在地面映出斑驳的光影。
一只金红色的凤凰正栖息在最高的枝桠上,尾羽垂落,像铺了一层流动的火焰。刘备站在树下,仰头看着它,手里捧着诸葛亮刚送来的梧桐籽——据说这是从南阳卧龙岗移植来的品种,最合凤凰心意。
“当年你跟着白帝南征北战,一定很辛苦吧。”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柔和。
凤凰偏了偏头,没鸣啼,却抖落一片金羽,缓缓飘落在刘备掌心。
黄帝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手里端着杯冷茶,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他没法告诉刘备,她就是白帝转世——当年白帝因他而死,这份愧疚压了他数千年,他怕一旦说破,连这仅存的“父女”情分都保不住。
更乱的是赤炩。那小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绕过了宫星殿的屏障,此刻正蹲在殿外的墙头,猩红的眼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刘备,手里捏着的玉佩都快被体温焐化了。
“情这东西,真是害人。”黄帝低声叹气。想当年,他与赤帝(炎帝)本是兄弟,就因为白帝的事闹得形同陌路;赤帝的儿子赤炩,又因为对刘备的执念,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连他自己,都困在“父债女偿”的愧疚里,连靠近女儿都不敢。
***阴阳阁内,李世民的浅魂把紫薇的话传给了诸葛亮。
诸葛亮正看着棋盘发呆,闻言抬头,对侍立在旁的姜维道:“你去告诉主公,白帝的凤凰,让她好生照看。那凤凰认主,既是跟着她来了宫星殿,便是缘分。”
姜维点头应下,转身时忍不住多看了眼李世民的浅魂——这位李二凤弹着古筝,眼神却总往诸葛亮身上瞟,那探究的意味,傻子都看得出来。
李世民的浅魂被他看得不自在,抬手拨了个急促的音:“看什么看?”
姜维连忙低下头:“没、没什么。”
等姜维走了,诸葛亮才放下棋子,看向李世民的浅魂,嘴角带着几分揶揄:“二凤似乎对我与主公的事,格外上心?”
李世民的浅魂哼了一声,指尖在琴弦上划过,弹出一串带着嘲讽的音:“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情分,能让她在白帝城埋伏刀斧手,又能让你在《出师表》里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诸葛亮笑了笑,没解释。有些事,本就说不清。就像他明知刘备藏了刀斧手,却甘之如饴;就像刘备明知他有“取而代之”的能力,却愿意把刘禅托付给他。
***宫星殿外,赤炩蹲在墙头,看着殿内刘备与凤凰低语的身影,忽然觉得手里的玉佩有些硌手。他想起紫薇说的“爱情不过是两个字”,却觉得这两个字重得能压垮三界。
风从逐月楼的方向吹来,带着紫薇阁的檀香气息。赤炩抬头望去,看见紫薇正站在逐月楼的阁楼上,对着天空发呆,身边的三只貔貅在打闹,李世民的浅魂抱着古筝,白金色的长发在风里飘得张扬。
他忽然觉得,或许不懂爱情,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像他这样,明明想靠近,却只能蹲在墙头上,连一声“我在”都不敢说。
宫星殿内,刘备将那片金羽夹进诸葛亮送她的《出师表》里,指尖划过“陛下亦宜自谋”那句,忽然笑了。
管它什么情分,管它什么刀斧手。至少此刻,梧桐叶绿,凤凰安栖,而那个懂她的人,就在不远处的阴阳阁里,等着她回去。
这就够了。
逐月楼上,紫薇打了个哈欠,看着天边飘过的流云,忽然觉得,不懂爱情也没关系。至少她有勾陈的护短,有酆都的纵容,有李世民的浅魂这“损友”,还有三只永远不会离开的貔貅。
至于那些情情爱爱?
让李隆基去找他的环环,让赤炩蹲他的墙头,让诸葛亮和刘备继续他们的“鱼水情”吧。
她只想晒晒太阳,等天蓬和李玄霸回来,听他们讲点天上的新鲜事。
春风拂过,吹动了逐月楼的风铃,叮铃——叮铃——像是在为这份难得的“通透”,轻轻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