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的桃莲岛，总少不了渁淼的身影。她会追着九色鹿跑过花海，会抱着刚出炉的饼干往阴阳阁送，偶尔还会趁岫晏不注意，往他的茶盏里偷偷丢颗桂花糖——看着他皱眉喝茶的样子，自己在旁边笑得尾巴尖都翘起来。
偶尔也会闯点小祸。比如把紫薇珍藏的墨锭当成巧克力啃了个牙印，比如学冰小鹿做冰酪却冻住了万花谷的溪流，再比如……偷偷溜进诸葛亮的书房，把他刚写好的兵书批注当成猫抓板，留下几道浅浅的爪痕。
“我做错了吗……”被诸葛亮拎着后颈皮提起来时，渁淼已经变回了蓝纹小猫，耷拉着耳朵，金瞳里汪着水光，委屈得像要哭出来。
诸葛亮捏着她后颈的手顿了顿，看着兵书上那几道歪歪扭扭的爪印，又看看小猫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胡闹”忽然就说不出口了。他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下次不准了。”
旁边的黄帝和赤炩看得目瞪口呆。
黄帝想起自己上次碰一下就被挠的经历，默默往后退了半步；赤炩则盯着诸葛亮捏着猫颈皮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他从未见过渁淼在他面前这般乖巧，哪怕是做错事，也总是竖起浑身的刺。
可到了中秋或元宵这样的夜晚，桃莲岛就会变得格外安静。
渁淼不见了踪影，厨房的灶台凉着，莲塘边也没有她喂九色鹿的身影。只有那处名为“河铃塘”的地方，会亮起一盏孤零零的灯笼。
没人知道这塘为何叫“铃塘”，只知道塘边的柳树下总系着些铜铃，风一吹就叮当作响，像谁在低声说话。
白帝就坐在塘边的青石上，不是平日里活泼的渁淼模样，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疏离，金瞳望着水面上的月影，一动不动。她怀里抱着件旧物——是半截磨损的桃木符，边角都被摩挲得发亮。
一只五彩凤凰静静落在她肩头，尾羽扫过她的发梢，发出轻柔的鸣叫。这凤凰是当年白帝城破时，从火场里跟着她魂灵飞出来的，千年来一直陪着她，不说话，却懂她所有的沉默。
水面上的月影碎了又圆，像极了那些被时光揉碎的记忆。
她在想什么呢？
或许在想新野的月光。那时她和云长、翼德坐在帐外，分食一块月饼，云长说“等天下太平了，咱回涿郡种桃树”；或许在想白帝城的烛火，她躺在病榻上，听着外面的厮杀声，手里攥着诸葛亮送来的锦囊，上面还带着他指尖的温度；又或许……在想那条被斩的白蛇，想那个穿着红嫁衣却走向坟墓的女生，想那些没能说出口的遗憾和疼。
凤凰用喙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像是在安慰。
白帝抬手，指尖抚过凤凰的羽毛，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轻得像塘边的雾。“没事，”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就是有点想家了。”
可家在哪呢？
是涿郡那片早就荒了的桃林，还是白帝城那堆断壁残垣，抑或是……某个她不敢承认的，藏着赤蛇和桃花的昆仑墟？
铜铃还在响，月光落在她身上，像层薄薄的霜。远处万花谷传来红小楹和莹玉的笑闹声，阴阳阁的方向亮着灯，想来诸葛亮还在批书，紫薇大概又在念叨芙梅抄错的符咒。
这人间烟火，热热闹闹，她却像站在画外，只能远远看着。
凤凰忽然振翅飞起，在她头顶盘旋两圈，尾羽扫过那些铜铃，叮铃铃的响声里，竟带着点暖意。
白帝望着它，忽然笑了，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凤凰羽。
“走吧，”她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尘土，“该回去做月饼了，今年要多放些莲蓉。”
灯笼的光在她身后拉长，塘边的铜铃还在响，像谁在说“别回头，往前走”。水面上的月影终于稳稳当当的，映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向那片热闹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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