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合同签署的那一刻，唐舞桐的手微微发抖。钢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仿佛宣告着一个全新篇章的开始。她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霍雨浩，他签字时眉头微蹙，蓝眸中闪烁着专注的光芒，像是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恭喜两位！"中介李小姐笑容满面地收起文件，"钥匙现在交给你们了。业主特别嘱咐，希望你们的项目能为这个空间带来新的活力。"

霍雨浩接过钥匙，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这把钥匙不仅打开一栋建筑的锁，更打开了他人生中全新的一扇门——不再是戴氏集团的继承人，不再是象牙塔里的学者，而是一个创业者，一个与心爱之人共同筑梦的合伙人。

"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我们的酒吧！"唐舞桐已经迫不及待地跳起来，蓝粉渐变的发丝随着动作飞扬，后脑的蝴蝶发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复兴路的老厂房在午后的阳光中显得格外宁静。当霍雨浩用钥匙打开那扇厚重的铁门时，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空荡的厂房里，阳光透过高处的天窗洒落，在水泥地面上投下几何形状的光斑。唐舞桐像个孩子一样冲进去，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这里做吧台！"她站在圆形区域的中央，双臂张开，"透明的球形实验室就放在正中间，四周是吧台座位，客人可以从任何角度观看调酒过程。"她转向霍雨浩，异色瞳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想象一下，当夜晚来临，球形实验室亮起蓝光，像一颗悬浮在空中的星球！"

霍雨浩走到她身边，环顾四周。在他的脑海中，唐舞桐的描述已经转化为精确的平面图和3D模型。他掏出平板电脑，快速勾勒出空间布局："按照你的设想，中央球体直径至少需要四米，才能容纳调酒设备和一名调酒师。"他指了指周围的区域，"这样吧台座位可以安排24个，加上散座和卡座，总容量大约80人。"

唐舞桐凑过来看他的草图，发丝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你画得真专业。"她突然指向图纸一角，"这里可以加一个小舞台吗？周末请爵士乐队来表演。"

霍雨浩迅速调整模型："会增加音响设备和消防审批的复杂度，但可行。"他顿了顿，"不过预算需要重新计算。"

"预算预算，"唐舞桐撅起嘴，"你脑子里全是数字。"

霍雨浩认真地看着她："数字让梦想成为可能。没有合理的财务规划，再好的创意也会夭折。"

唐舞桐本想反驳，但看到他眼中的坚定，突然笑了："好吧，严谨的霍教授。那你告诉我，我们有多少钱可以挥霍？"

霍雨浩调出另一个文件："根据我的计算，装修和设备采购不能超过200万，否则流动资金会吃紧。"他指向几个关键数字，"其中球形实验室的造价就占了近三分之一。"

唐舞桐瞪大眼睛："这么贵？"

"钢化玻璃、液压系统、专业照明..."霍雨浩列举道，"这还没算你想要的LED星空顶和镜面隧道。"

唐舞桐的兴奋劲儿明显消退了一些："那...我们得砍掉一些设计？"

霍雨浩摇摇头："不，我们需要更聪明的方案。"他指向图纸，"比如用亚克力代替部分钢化玻璃，本地采购而非进口设备，还有..."他停顿了一下，"我认识几个工学院的教授，他们的学生可能需要实践项目。"

唐舞桐眼前一亮："你是说让学生帮忙？"

"互利共赢。"霍雨浩点头，"他们获得实践经验，我们降低成本。"

唐舞桐突然扑上去抱住他："霍雨浩，你真是个天才！"她在他的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走，我们去找设计师，今天就把方案定下来！"

霍雨浩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撞得后退半步，但很快稳住身形，嘴角不自觉上扬。唐舞桐总是这样，像一阵不期而至的春风，吹散他所有理性的计算，却又奇妙地带来源源不断的灵感。

——————

三天后，当设计团队将初步方案展示给他们时，霍雨浩和唐舞桐的反应截然不同。

"这个造价还是太高。"霍雨浩指着预算表上的一行数字，"亚克力的用量超出了我们讨论的30%。"

与此同时，唐舞桐却对着3D渲染图惊叹："这个星空顶的效果太棒了！但我觉得流星划过的频率可以再高一点，还有..."

设计师小林左右看着两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呃...霍先生说的是成本问题，唐小姐关注的是视觉效果..."

"视觉效果也要考虑实用性。"霍雨浩打断道，"流星效果太频繁会让客人分心，影响饮酒体验。"

唐舞桐双手叉腰："饮酒体验就是关于氛围和惊喜！如果只考虑'效率'，那不如直接卖瓶装啤酒。"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设计师团队不安地交换着眼色，而霍雨浩和唐舞桐则隔桌相望，一个眼神冷静如冰，一个目光炽热如火。

"这样吧，"霍雨浩最终打破沉默，"我们各自列出优先级，然后找平衡点。"

唐舞桐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成交。"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他们一项项讨论每个设计元素，从材料选择到灯光效果，从座位安排到音响系统。霍雨浩的精确计算与唐舞桐的艺术直觉不断碰撞，却也在这种碰撞中逐渐融合，最终形成了一份兼顾美感与实用性的方案。

"不可思议。"小林看着最终敲定的设计图，摇摇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合作方式——你们争论得那么激烈，结果却比任何单方面的设计都要完美。"

霍雨浩和唐舞桐相视一笑。他们知道，这正是他们关系的奇妙之处——截然不同，却又完美互补。

然而，就在装修即将开始的当天上午，一通电话打破了所有计划。

霍雨浩接起手机，听到施工队负责人焦急的声音："霍先生，出问题了。我们在拆除旧墙体时发现了严重的结构裂缝，部分承重墙需要加固，否则无法通过安全审查。"

霍雨浩的表情瞬间凝固："预估费用是多少？"

电话那头报出一个数字，让霍雨浩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机。这个数字足以吞噬他们大半的流动资金。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施工队、设计师和监理围坐在长桌旁，等待霍雨浩和唐舞桐的决定。

"根据结构工程师的报告，"监理指着图纸说，"至少这三面墙需要全面加固，还有天花板的部分钢梁需要更换。"

霍雨浩快速计算着新的预算："这意味着我们要么削减其他部分的装修，要么追加投资。"

"削减哪部分？"唐舞桐紧张地问。

霍雨浩指向设计图："球形实验室的材质可以从全钢化玻璃改为混合材质，星空顶的范围缩小30%，还有..."

"不行！"唐舞桐猛地站起来，"这些都是核心设计元素！没有球形实验室，没有星空顶，这还是'欧拉公式'吗？"

"唐小姐，"监理试图安抚，"安全是首要考虑..."

"我知道！"唐舞桐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我只是..."她突然转身冲出会议室，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霍雨浩深吸一口气："继续讨论。我需要知道所有可能的方案和对应的成本。"

两小时后，当霍雨浩带着一叠文件和满脑子的数字找到唐舞桐时，她正坐在未完工的酒吧中央，抱着膝盖，像一只受伤的蝴蝶。夕阳透过天窗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霍雨浩默默走到她身边坐下，没有立即说话。远处传来城市的喧嚣，而这里却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宇宙。

"我太任性了，是不是？"唐舞桐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霍雨浩摇摇头："你有你的坚持，这很重要。"

唐舞桐抬起头，异色瞳中闪烁着泪光："但你说得对，安全第一。如果必须削减设计...那就削减吧。"

霍雨浩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有个想法。"他展开带来的文件，"我们可以分阶段实施。先完成基础装修和安全加固，确保酒吧能按时开业。球形实验室和星空顶作为二期工程，等运营三个月后现金流稳定了再继续。"

唐舞桐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这样...真的可行吗？"

"嗯。"霍雨浩指向财务预测，"根据我的计算，如果前三个月的上座率达到60%，我们就有足够的利润完成剩余工程。"

唐舞桐仔细阅读着文件，突然抬头："但这样你需要动用更多信托基金，对吗？"

霍雨浩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是的。但这是值得的投资。"

唐舞桐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你母亲留给你最后的礼物...你真的确定要全部投入到这里？"

霍雨浩望向高处的天窗，那里已经开始显现几颗微弱的星星："母亲最大的愿望，是让我找到真正热爱的事物。"他转向唐舞桐，"她一定会赞成这个决定。"

唐舞桐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扑进霍雨浩怀里，紧紧抱住他："我们会成功的，我保证。"

霍雨浩轻轻抚摸她的长发，闻着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气。在这个未完工的空间里，在星空初现的黄昏时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满足——不是因为精确的计算或完美的规划，而是因为怀中的这个人，因为共同面对的挑战，因为一起编织的梦想。

"对了，"唐舞桐突然抬头，"我们还没给球形实验室起名字呢。"

霍雨浩思考了一下："叫'云室'怎么样？"

"云室？"

"嗯。"霍雨浩的声音轻柔下来，"我母亲的名字里有个'云'字。而且..."他指向天花板，"当灯光亮起时，会像云中的星辰。"

唐舞桐的眼中再次泛起泪光："完美。"她轻声说，"就像她一直在看着我们一样。"

夜色渐深，空荡的厂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依偎在星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前方的路还很长，挑战还很多，但此刻，他们拥有的这个瞬间，已经足够完美。

/

榆眠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