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着未完工的玻璃穹顶，发出清脆的声响。唐舞桐站在"欧拉公式"酒吧的中央，仰头望着雨水在透明材质上蜿蜒流下的痕迹。三天前的那场争吵后，施工已经暂停，整个空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雨声填补着空白。
"你应该去吃午饭。"
霍雨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唐舞桐没有回头。她能感觉到他走近的脚步，那种特有的节奏——沉稳、精确，就像他做每件事的风格。
"不饿。"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设计图纸的边缘，那里已经被她翻得起了毛边。
霍雨浩站到她身旁，同样仰头看向穹顶。雨水在他们头顶形成扭曲的水痕，将光线折射成奇异的花纹。
"我重新计算过了。"他平静地说，"如果我们将工期延长两周，分批次采购材料，成本可以降低18%。"
唐舞桐终于转头看他。霍雨浩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这几天也没怎么睡。他的白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这是她很少见到的"不修边幅"的样子。
"你熬夜了。"这不是疑问句。
霍雨浩推了推眼镜："有些数据需要反复验证。"
一滴雨水从穹顶的接缝处渗入，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声。唐舞桐盯着那小小的水洼，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对不起，那天我太冲动了。"她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我不是故意在大家面前..."
"不必道歉。"霍雨浩打断她，"你有权表达自己的感受。"
这句话让唐舞桐的眼眶瞬间发热。从小到大，在唐家的精英教育里，"感受"是最不被重视的东西。父亲只会问"这个决定合理吗"，而不是"你喜欢这样吗"。
"我只是..."她深吸一口气，"害怕这会变成另一个妥协的开始。你知道，先是放弃球形实验室的一部分设计，然后是为了成本削减星空顶，最后..."她的声音哽咽了，"最后我们得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酒吧，和其他千千万万的一样。"
霍雨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牵起唐舞桐的手，带她走向角落里一堆建筑材料旁。那里有两把临时摆放的折叠椅和一个小茶几，上面摊开着几份文件和两台笔记本电脑。
"这几天我在这里工作。"他说，示意她坐下，"为了更好地理解你的担忧。"
唐舞桐困惑地看着他打开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全新的3D模型——仍然是"欧拉公式"的设计，但做了许多细微的调整。
"看这里。"霍雨浩指向中央的球形实验室，"我咨询了材料工程系的同事，这种新型复合材质可以达到85%的钢化玻璃效果，但成本只有三分之一。"他又指向天花板，"星空顶的范围确实需要缩小，但通过改变LED灯的排布方式，视觉效果不会打折扣。"
唐舞桐凑近屏幕，惊讶地看着这些改动。每一个调整都经过精心计算，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设计的神韵。
"还有，"霍雨浩继续道，"如果我们把开业时间推迟两周，就能赶上国庆黄金周，首月营业额预计可以提高30%。"他停顿了一下，"这样第二阶段的资金就能提前到位。"
唐舞桐抬起头，发现霍雨浩正凝视着她，蓝眸中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柔和光芒。这一刻，她突然明白，这几天他不仅仅是在计算数字，更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严谨的、逻辑的方式——守护着她的梦想。
"霍雨浩..."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体贴的？"
霍雨浩的耳根微微发红："我不确定这是体贴。只是...找到最优解。"
唐舞桐突然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这就是你的方式，对吗？用数学模型来表达关心。"
霍雨浩略显尴尬地推了推眼镜，这个习惯性动作让唐舞桐的心软成一团。她伸手擦掉眼泪，认真地看向电脑屏幕："给我详细讲讲这些改动吧。"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们头碰头地研究着新方案。霍雨浩解释每一个技术细节和财务考量，唐舞桐则提出视觉效果上的建议。雨声渐渐变小，阳光透过云层，穿过玻璃穹顶洒在他们周围的地板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当讨论接近尾声时，霍雨浩的表情变得严肃，"资金缺口。"
唐舞桐咬了咬下唇："多少？"
霍雨浩说了一个数字，比唐舞桐预想的还要大。她下意识地绞紧手指："我们可以去找投资人..."
"不必。"霍雨浩平静地说，"我会动用母亲的全部信托基金。"
唐舞桐猛地抬头："什么？那可是..."
"我知道。"霍雨浩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这是她留给我追求幸福的资本。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用途了。"
阳光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强烈，透过玻璃穹顶直射下来，将两人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晕中。唐舞桐看到霍雨浩的蓝眸中闪烁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一种释然，一种决绝，一种新生的勇气。
"你确定吗？"她轻声问，"那是你与母亲最后的联系..."
霍雨浩摇摇头："不，她留给我的远不止那笔钱。"他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她的教导，她的价值观，她对我无条件的爱...这些永远都在。"他停顿了一下，"就像她常说的，钱是用来实现梦想的工具，不是梦想本身。"
唐舞桐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张纸："那这个名字...还合适吗？"
纸上写着"云室"两个字，旁边是她画的草图——球形实验室的入口处将有一个小小的铭牌，上面刻着这个名字和一行小字："献给那些指引我们前行的星辰"。
霍雨浩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久到唐舞桐以为他改变了主意。但当他最终抬起头时，眼中竟有隐约的泪光。
"完美。"他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纸面上的字迹，"她会喜欢的。"
唐舞桐小心地折起纸张，然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她跨坐到霍雨浩腿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我们会成功的，"她低声承诺，"不仅是为了我们，也为了她。"
霍雨浩的手轻轻环住她的腰，闭上眼睛。在这个未完工的空间里，在雨后阳光的拥抱中，他们静静相拥，仿佛时间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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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欧拉公式"的装修重新启动。霍雨浩和唐舞桐几乎每天都泡在工地，监督每一个细节。唐舞桐的设计天赋在现场发挥得淋漓尽致——她能看到图纸上无法呈现的微妙平衡，能感知空间中的光影变化，甚至能预判客人进入后的视线焦点。
"这里需要一面镜子。"她指着入口处的墙面，"不是普通的镜子，要略微扭曲的，像哈哈镜但更微妙，让人一进门就看到变形的自己，然后..."
"然后在球形实验室里找回真实的自我。"霍雨浩接上她的话，眼中闪烁着理解的光芒，"一个关于认知与现实的隐喻。"
唐舞桐惊讶地看着他："你居然懂我的想法？"
霍雨浩微笑："我研究过视错觉的数学原理。适当的曲面可以创造惊人的视觉效果。"
唐舞桐突然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霍教授，你越来越不像个书呆子了！"
工人们善意地笑起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这对情侣的相处模式——一个天马行空，一个严谨精确，却奇妙地互补。
然而，就在装修接近尾声时，新的挑战出现了。温榆冬急匆匆地赶到工地，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出问题了！"她直奔正在检查电路图的霍雨浩，"林氏集团在复兴路开了一家新酒吧，就在我们斜对面！下周末开业，正好抢在我们前面！"
霍雨浩接过文件，是林氏新酒吧的宣传单——"量子空间"，号称"上海首家科技主题酒吧"。设计概念与"欧拉公式"惊人地相似，同样有中央表演区、科技元素和互动体验。
"他们抄袭我们的创意！"唐舞桐愤怒地说，抢过宣传单扫了一眼，"看这个'分子调酒秀'，根本就是剽窃我们的球形实验室概念！"
霍雨浩的表情变得凝重："不完全是抄袭。他们走的是纯科技风，而我们更注重艺术与科学的融合。"他指着宣传单上的细节，"但确实针对性强得可疑。"
温榆冬压低声音："我打听过了，林氏的大小姐林悦亲自负责这个项目。她...你知道的，就是你父亲原本想让你联姻的那位。"
唐舞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所以这是...冲我们来的？"
霍雨浩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边，望向街道对面正在紧张装修的店面。林氏的财力雄厚，装修进度明显快于他们，而且选址如此接近，针对性不言而喻。
"我们需要调整策略。"他最终说道，声音冷静得可怕。
"怎么调整？"唐舞桐走到他身边，"放弃吗？"
"不。"霍雨浩转向她，蓝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要做得更好。"
他迅速召集所有团队成员开紧急会议。在接下来的三小时里，他们重新审视了每一个设计细节，寻找差异化突破口。
"林氏走的是冷科技路线，"霍雨浩分析道，"我们可以强调人文温度，突出艺术与科学的对话。"
唐舞桐眼前一亮："比如在球形实验室里加入更多手工元素？让调酒过程不仅是科技展示，更是艺术表演？"
"对。"霍雨浩点头，"还有，我们可以强化'欧拉公式'的数学美学概念。比如在菜单上解释每款鸡尾酒背后的数学原理..."
"太棒了！"唐舞桐兴奋地跳起来，"我可以设计一系列以数学常数命名的特调！π酒、黄金比例马提尼、虚数冰茶..."
会议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团队成员纷纷贡献创意。温榆冬负责联系媒体，准备新的宣传策略；设计师小林承诺三天内完成视觉方案的调整；就连施工队领队老张也提出了一些实用的装修建议。
当会议结束，众人散去后，霍雨浩和唐舞桐留在空荡荡的酒吧里。夜幕已经降临，透过未完工的穹顶，能看到满天繁星。
"你害怕吗？"唐舞桐突然问，仰头看着星空。
霍雨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害怕什么？"
"失败。"她轻声说，"投入了这么多，如果..."
"失败是研究的一部分。"霍雨浩平静地说，"任何实验都有风险，但停止实验就意味着永远不会有发现。"
唐舞桐转头看他："这又是你母亲的话？"
"不，这次是我自己的。"霍雨浩微笑，"而且，和你一起'失败'，也比独自'成功'有趣得多。"
唐舞桐的眼中泛起泪光。她伸手抚上霍雨浩的脸颊，感受着他微微的胡茬："霍雨浩，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霍雨浩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掌心："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勇敢。"
星空下，未完工的"欧拉公式"静静伫立，像一个等待被填满的梦境。而对面的"量子空间"灯火通明，工人们加班加点地赶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但此刻，霍雨浩和唐舞桐只专注于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以及他们共同创造的这个小宇宙中，每一颗正在成形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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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眠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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