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火车驶入巴黎里昂车站时，午后的阳光正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将熙熙攘攘的人群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中。法语的广播声、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旅客的谈笑声交织成一首充满活力的都市序曲。

“我们到了，巴黎。”霍雨浩提起行李，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牵起唐舞桐。

唐舞桐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都飘散着咖啡与烤面包的香气，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巴黎的浪漫气息。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和维也纳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嗯，维也纳是古典乐章的庄重，巴黎更像是印象派画作的随性与斑斓。”霍雨浩推了推眼镜，精准地概括道。他提前做好了攻略，带着唐舞桐熟练地穿过人群，走向地铁站。

他们的酒店位于塞纳河左岸，一个充满文艺气息的街区。房间的阳台正对着一片古老的屋顶和一座小教堂的尖顶。放下行李，唐舞桐第一时间冲到阳台，享受着巴黎的天空。

“我们先去哪里？”她兴奋地回头问。

霍雨浩从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上面已经标记好了路线：“根据时间最优规划，我们可以先去卢浮宫，今天周三，闭馆时间晚。然后沿香榭丽舍大街散步，傍晚时分抵达埃菲尔铁塔，理论上那是光线最好、游客相对较少的时段。”

唐舞桐笑着走过去，伸手合上他的平板：“霍教授，计划得很好。但现在，请暂时关闭你的‘最优规划’模式。”她挽住他的手臂，仰头看着他，“在巴黎的第一站，让我们迷路吧。跟着感觉走，好不好？”

霍雨浩愣了一下，他习惯了一切井井有条，这种随性的提议让他理性的大脑瞬间产生了一丝迟疑。但看着唐舞桐期待的眼神，他点了点头，将平板放回包里：“好。听你的。”

于是，他们的巴黎之旅，始于一场精心计划的“迷路”。

左岸的小巷蜿蜒曲折，布满了一家家的书店、画廊、古董店和咖啡馆。他们没有看地图，只是顺着感觉漫步。阳光透过梧桐树的叶子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咖啡香和刚烤好的可颂的黄油香气。

在一个拐角的小书店里，唐舞桐发现了一本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巴黎风景画册，爱不释手。霍雨浩则对一本泛黄的、带有详细批注的《数学原理》法文版产生了兴趣。

“看来即使迷路，我们的偏好还是暴露无遗。”霍雨浩付钱买下两本书时，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理性与感性，只是选择看世界的不同角度。”唐舞桐抱着画册，心情愉悦，“就像巴黎，既可以用地图精确导航，也可以用脚步随意丈量。”

他们沿着塞纳河畔行走，穿过一座座古老的桥。在新桥上，一个穿着风衣的画家正在为游客画肖像。唐舞桐拉着霍雨浩停下观看。

“我们也画一张吧？”她提议道，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霍雨浩对这种略显“游客”的行为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同意。画家是个幽默的法国老头，一边画一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和他们聊天。

“先生，请不要那么严肃，”画家调侃道，“您是在巴黎，和您美丽的妻子在一起，不是在解数学题。”

唐舞桐忍俊不禁。霍雨浩无奈地放松了嘴角，画家迅速捕捉到了那一刻他眼中看向唐舞桐的柔和。

十五分钟后，素描完成。画中的霍雨浩不再紧绷，侧脸线条柔和，目光落在身旁的唐舞桐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深情。而唐舞桐则笑得明媚，头微微靠向他的肩膀。背景是模糊的塞纳河与桥廊，整个画面充满了流动的爱意。

“看，”唐舞桐小心地收好画作，轻声对霍雨浩说，“这是巴黎眼中的我们。”

霍雨浩看着画，沉默片刻，然后认真地说：“他捕捉到的数据…很准确。”这是他特有的、表达高度认可的方式。唐舞桐笑得更开心了。

他们最终还是“迷路”到了卢浮宫。巨大的玻璃金字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宫内，人群聚集在《蒙娜丽莎》和《断臂的维纳斯》前。霍雨浩对画作本身的兴趣远不如对画作背后的透视原理、黄金分割比例以及颜料化学成分来得大，但他依然耐心地陪着唐舞桐穿梭在各个展厅。

在一幅巨大的德拉克洛瓦的油画前，唐舞桐停下脚步，被那充满动感和激情的笔触深深吸引。

“能量，”霍雨浩站在她身边，轻声评价，“画面的张力可以通过色彩对比和笔触方向带来的视觉动感来计算，但这股情感冲击力…无法量化。”

唐舞桐惊讶地转头看他。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霍雨浩用“无法量化”来形容一种感受。

“你感受到了，对不对？”她握紧他的手，“艺术的力量。”

霍雨浩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嗯。一种…非逻辑的美。”

傍晚，他们还是按照霍雨浩最初的“最优规划”，来到了埃菲尔铁塔下。夕阳给巨大的钢铁结构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他们没有登上塔顶，而是在战神广场的草坪上坐下，看着天色渐晚，铁塔的灯光逐一亮起。

当整点时分，铁塔开始闪烁，如同披上了一件星辰编织的外衣时，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叹。唐舞桐靠在他的怀里，仰头看着这梦幻的景象。

“比教科书上的图片震撼多了。”霍雨浩客观地评价，但手臂却将她环得更紧。

“霍雨浩，”唐舞桐在闪烁的灯光中轻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来巴黎，谢谢您陪我‘迷路’，谢谢你看画时会思考‘无法量化’的美…”她顿了顿，“谢谢你，变得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霍雨浩低头，在她的发顶落下一个吻：“因为你。”

回酒店的路上，他们经过一家还在营业的花店。霍雨浩让唐舞桐等一下，片刻后，他拿着一小束用牛皮纸包好的香根鸢尾走了出来，递给她。

“送给我的？”唐舞桐有些惊喜，这是霍雨浩第一次如此主动地买花给她。

“嗯。”霍雨浩的表情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柔和，“花店老板说，这是法国的国花，象征光明和自由。”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地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像你。”

唐舞桐抱着那束蓝紫色的鸢尾花，心中仿佛被温暖的液体填满。这个男人正在用他独特的方式，笨拙而又真诚地学习着浪漫。

夜晚的塞纳河上，游船灯火通明，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上，拉出长长的、摇曳的光带。他们站在艺术桥上，看着这座城市最浪漫的夜景。桥栏上挂满了情侣们锁上的同心锁，象征着永不分离的誓言。

“我们要锁一个吗？”唐舞桐指着那些锁问。

霍雨浩审视了一下桥栏的承重结构：“从力学角度来说，过多的锁具对桥梁结构是一种负担。而且…”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唐舞桐设计的欧拉公式徽章，别在她的衣领上，“我相信这个比任何锁都更能证明我们的关系。它是公式，是音乐，也是承诺。”

唐舞桐摸了摸衣领上的徽章，笑了：“你说得对。这是独一无二的，我们的锁。”

回到酒店房间，阳台上能看到埃菲尔铁塔依然在远处闪烁。唐舞桐将那束鸢尾花插进水瓶，摆在小圆桌上。

霍雨浩从身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两人一起静静地看着巴黎的夜景。

“今天开心吗？”他低声问。

“非常开心。”唐舞桐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尤其是‘迷路’的部分，和…这束花。”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这是一个带着巴黎夜色气息的吻，缠绵而温柔，充满了塞纳河水的波光与鸢尾花的清香。霍雨浩回应着她，引领着她慢慢退向床边。

窗外，城市的灯光温柔地闪烁，如同无数为爱情点亮的烛火。在这个浪漫至上的城市里，理性与感性的界限变得模糊，只剩下最本真的心动与缠绵。

巴黎的第一夜，才刚刚开始。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书写。下一章，罗马的古老誓言与冰岛的极光之约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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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眠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