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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铃藏旧梦

双月照雪

三日后,酉时三刻。

醉仙楼最高处的"雪霁阁"门窗紧闭,却隐约飘出缕缕青烟。那烟气极淡,带着松针与薄荷混杂的气息,在暮色中蜿蜒如蛇。

云寄桑跪坐在蒲团上,面前小几摆着座青铜香炉。他指尖拈着一片薄如蝉翼的香料,轻轻搁在炉中灰白的香灰上。霎时间,一缕带着苦味的清香腾起,在空气中勾勒出奇异的纹路。

"龙脑香配雪中金,云先生好雅兴。"

雕花木门被推开,裴雪宴拎着两坛酒斜倚门框。他今日换了身靛青织锦袍,腰间依旧悬着那柄无鞘长剑,只是剑柄上多了个银铃坠饰——正是三日前云寄桑遗落的那枚。

云寄桑没有抬头,指尖在香炉上方画了半个圆,"世子迟了一刻。"

"路上遇到点小麻烦。"裴雪宴反手关门,将酒坛往案几上一放。泥封拍开的瞬间,浓郁的酒香混着松烟气息在室内炸开,"三十年陈的'寒潭香',配先生的龙脑正好。"

云寄桑这才抬眼。暮光透过窗纱照在他脸上,显得眉间朱砂愈发鲜艳。他目光在裴雪宴腰间银铃上停留一瞬,忽然拨动案上瑶琴的宫弦。

"铮——"

银铃应声而颤,发出清越鸣响。裴雪宴挑眉,手指下意识按住铃铛:"云先生这手'隔空振铃'的功夫,怕是连太乐署的老乐正都要自愧不如。"

"不过是雕虫小技。"云寄桑从袖中取出素帕擦拭琴弦,"比起世子暗中调查我三日的手段,实在不值一提。"

裴雪宴斟酒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旋即笑道:"先生既然知道,不如猜猜我查到了什么?"

"江南云氏,世代掌管太常寺乐正。永和十三年因'乐祸案'满门流放,唯幼子云寄桑因琴艺超绝被特赦入宫。"云寄桑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这些卷宗在刑部都有记载,世子白费功夫了。"

琉璃盏中的酒液晃了晃。裴雪宴仰头饮尽,喉结滚动间,一滴酒顺着下颌滑落,消失在衣领深处:"那先生可知,我父亲战死那日,腰间也系着这样一枚银铃?"

室内忽然安静得可怕。香炉上的青烟诡异地凝固了一瞬,仿佛时间突然停滞。

云寄桑的手指按在商弦上,指尖微微发白:"《周礼》有云'大丧则令太仆鸣铃以警众',镇北侯佩铃出征,不合礼制。"

"所以它不是官铃。"裴雪宴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破的布帛铺在案上,"这是从父亲铠甲夹层中找到的。"

布帛上歪歪扭扭绣着半阙乐谱,隐约能辨认出《雪魄》的调子。云寄桑瞳孔骤缩,右手猛地按住琴弦,止住了琴身的震颤。

裴雪宴逼近一步:"先生现在愿意告诉我,为何家父临终前会哼着《雪魄》了吗?"

窗外暮鼓声遥遥传来,惊起一群栖鸦。云寄桑忽然轻笑一声,指尖在琴弦上一拂,奏出三个破碎的音符。那调子古怪得很,像是《雪魄》的倒奏。

裴雪宴脸色突变:"这是......"

"世子既然查过我,就该知道永和十三年冬,我曾随父亲去过北疆。"云寄桑解开右手腕束着的绸带,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这道剑伤,是拜令尊所赐。"

烛火噼啪炸响。裴雪宴死死盯着那道伤疤,突然伸手扣住云寄桑手腕:"不可能!父亲佩剑'霜天晓'造成的伤口会有冰裂纹,这明明是......"

"明明是南疆'火麟剑'所伤?"云寄桑任由他抓着,声音冷得像冰,"那世子不妨再看看清楚。"

他手腕一翻,疤痕在灯光下突然泛出诡异的蓝光,细看竟真有蛛网般的纹路。裴雪宴如触电般松开手,连退三步撞上屏风,震得银铃乱响。

"你...你当时在场?"裴雪宴声音沙哑,"父亲他......"

云寄桑慢条斯理地系回绸带:"令尊临终前,将一样东西交给了路过的小琴童。"他抬眸直视裴雪宴,"世子想知道是什么吗?"

裴雪宴胸口剧烈起伏,忽然抓起酒坛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脖颈浸湿衣襟,他却浑然不觉:"条件?"

"帮我查一个人。"云寄桑从琴底暗格取出一张纸条,"现任北疆都护府长史,赵垣。"

裴雪宴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双月之夜,孤城血誓"。他眉头紧锁,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拍在案上:"巧了,我正好也有件事请教先生。"

信笺上记载着三日前双月现世时,北疆三州突降暴雪,冻死牛羊无数的消息。云寄桑扫了一眼,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又渗出丝丝血迹。

"先生这病..."裴雪宴眯起眼睛,"莫非与北疆有关?"

云寄桑拭去血迹,从香炉中挑出一点香灰按在唇上止血:"世子可听说过'焚心'?"

裴雪宴正要回答,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两人同时变色,云寄桑一掌拍灭烛火,裴雪宴则闪到窗边,剑尖挑开一线窗缝。

"五个,不,六个。"裴雪宴低声道,"腰间配的是金吾卫的弯刀,但步伐像江湖人。"

云寄桑无声地拆开琴身,从夹层中取出三根银针:"醉仙楼后院有条暗道。"

"来不及了。"裴雪宴突然转身,一把揽住云寄桑的腰,"抱紧!"

话音未落,他已撞开雕花窗棂纵身跃出。几乎同时,三支弩箭钉在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箭尾缠着的火药线滋滋作响。

"轰!"

爆炸的气浪将两人掀飞出去。裴雪宴在半空拧身,用后背承受了大部分冲击,抱着云寄桑重重摔在邻街的屋顶上。瓦片碎裂声中,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云寄桑迅速从他怀中挣脱,银针已夹在指间:"能走吗?"

裴雪宴抹去血迹,咧嘴一笑:"先生不如问问那些人能活多久?"

追兵的黑影已从四面八方围拢。云寄桑忽然将银针往裴雪宴手中一塞:"东南角那个使链子枪的,留活口。"

说罢,他竟从袖中抽出一把软剑,剑身薄如蝉翼,在月光下几乎透明。裴雪宴吹了声口哨,手腕一抖,银针破空而出。

接下来的战斗快得如同幻影。云寄桑的软剑舞出一片银光,所过之处血花绽放却无声无息;裴雪宴的银针则专攻穴位,中者无不僵立当场。最诡异的是,每当云寄桑挥剑,裴雪宴腰间的银铃就会无风自动,发出摄魂般的声响。

"叮——"

当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时,月亮刚好升到中天。云寄桑的软剑缠回腕上,化作一只银镯。他俯身查看那个使链子枪的刺客,却发现对方嘴角已经流出黑血。

"齿间藏毒。"裴雪宴蹲下身,从刺客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有意思,羽林卫的腰牌。"

云寄桑接过令牌,在月光下仔细端详:"假的。真的羽林卫令牌边缘会刻一圈暗纹。"他忽然用指甲刮开令牌表面的漆,露出底下一个小小的"赵"字。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道:"赵垣?"

裴雪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起了夜栖的乌鸦。他一把抓住云寄桑的手腕:"先生不觉得太巧了吗?我们刚提到这个名字,就有人送上门来。"

云寄桑抽回手,望向皇城方向:"双月现世第七日,按照古礼,圣上该去太庙祈福了。"

"后日辰时。"裴雪宴眼中精光闪烁,"先生是想......"

"寅时三刻,安福门外。"云寄桑打断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丢过去,"每日一粒,可解'焚心'余毒。"

裴雪宴接住瓷瓶,神色复杂:"你知道我中了毒?"

"银针变黑的速度比常人快三分。"云寄桑已经转身走向巷口,"世子若死了,我会很困扰。"

他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唯有这句话飘荡在夜风里。裴雪宴摩挲着瓷瓶,忽然发现瓶底刻着朵青桑花——与云寄桑帕子上的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打更声,裴雪宴收起瓷瓶,纵身跃上屋脊。就在他离开的瞬间,一道黑影从街角闪出,拾起了地上染血的银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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