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青瓦木檐,张敛尘在剧烈的头痛中惊醒。雕花床帐、檀木矮柜,周遭的一切都陌生得让人心悸。他扶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手腕上的旧伤疤痕突然刺痛,仿佛有无数银针在皮肉下游走。
"你醒了?"熟悉的低沉嗓音惊得他猛然抬头。玄衣人立在门边,晨光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颈间若隐若现的麒麟纹身泛着诡异的光。张敛尘本能地向后缩去,后背撞上雕花床头,发出沉闷的声响。
张起灵僵在原地,手中的药碗微微倾斜,褐色药汁在青瓷碗沿凝成细小的珠串。这个清晨本应如过去三个月般寻常——煎好滋补汤药,看着对方皱眉饮下后,再递上一颗蜜饯。可此刻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眼睛,正像受惊的鹿般警惕地盯着他。
药碗坠地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吴邪和胖子闻声冲进来时,只看见满地狼藉,张起灵单膝跪地,机械地捡拾着碎片,锋利的瓷片划破掌心也浑然不觉。胖子的大嗓门突然卡在喉咙里,吴邪推眼镜的手停在半空,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
"小尘哥?我是胖子啊!"胖子扑到床边,脸上的肉因焦急而颤动,"咱们在雨村,你刚睡醒糊涂了?"他伸手想摸张敛尘的额头,却被对方侧身避开。
张敛尘紧紧攥着被角,视线扫过众人脸上。穿藏蓝色衬衫的男人眼神忧虑,戴墨镜的家伙倚在门框上,指间夹着的香烟忘了燃烧,而那个黑衣男人仍固执地收拾着碎片,暗红血迹在青砖上晕开。记忆像被搅碎的镜面,他只能捕捉到零星画面:沙漠里毒辣的日头、刀刃入肉的剧痛,还有某个熟悉的怀抱。
"医生说,可能是头部旧伤复发导致的逆行性遗忘。"吴邪捏着手机,听筒里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之前汪家的实验和巴乃的伤,都有可能是诱因..."
消息很快传到了千里之外。次日傍晚,一辆黑色轿车碾过泥泞的山路,停在雨村院落外。解雨臣身着墨色长衫,步伐优雅地下车,手中还拎着个精致的檀木药箱。黑瞎子摘下墨镜,挑眉看着院中的混乱景象:"哟,这是怎么了?演苦情戏呢?"
张海客紧随其后,他的出现让气氛更加凝重。作为张家旁支的首领,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张敛尘,又落在张起灵渗血的手掌上:"族长,让我看看。"
解雨臣径直走到张敛尘床边,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他腕间,仔细把脉。"脉象虚浮,旧伤未愈又添新忧。"他打开药箱,取出几味草药,"先煎服这个,安神定魄。"
黑瞎子晃悠到窗边,盯着那个竹编风铃:"这玩意儿倒是眼熟,哑巴编的?"他转头看向张起灵,后者正沉默地包扎着伤口,眼神却始终没离开过床上的人。
张海客则带来了张家古籍,试图从古老的记载中寻找治疗失忆的方法。"古籍中记载,某些特殊的费洛蒙或许能唤醒记忆,但风险极大。"他将泛黄的书页展示给众人。
接下来的日子,雨村陷入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守护。解雨臣每日按时为张敛尘施针用药,银针在他手中上下翻飞,动作优雅如起舞;黑瞎子变着法子讲笑话逗他开心,有时故意把墨镜戴歪,扮出滑稽的模样;张海客则带着张敛尘研读张家典籍,试图用熟悉的文字唤醒他的记忆。
张起灵却变得更加沉默。他不再强行靠近,却总会在清晨留下一碗温度正好的粥,在窗台上摆一束带着晨露的山茶。有次张敛尘偷偷跟踪他到后山,看见黑衣男人站在悬崖边,手中握着半截褪色的红绳——那是他们定情时,张敛尘亲手编的护身符。
这天,解雨臣在施针时,发现张敛尘对某一处穴位的反应格外强烈。"或许这里是关键。"他若有所思地说。黑瞎子立刻凑过来:"要不我去弄点费洛蒙?当年在古潼京不就..."
"不行!"张起灵突然出声,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太危险了。"
张海客也摇摇头:"费洛蒙的副作用太大,我们不能冒险。"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吴邪在整理张敛尘的旧物时,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字迹工整隽秀,记录着他们在雨村的点点滴滴。"今天小官教我编风铃,笨手笨脚的样子真可爱""胖子又把厨房炸了,还好有小花带来的精致点心"
张敛尘捧着日记本,一页页翻看,内心涌起莫名的熟悉感。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沙漠里分食最后一壶水的默契、雨村深夜共看星河的浪漫、还有无数个被温柔注视的瞬间。
某个月圆之夜,张敛尘在翻阅日记本时,看到了夹在其中的一张合影。照片里,众人站在雨村的院落中,每个人都笑得灿烂。张起灵站在他身后,手自然地搭在他肩上。
泪水滴落在照片上,晕开了笑容。他踉跄着冲出门,月光下,张起灵正立在竹林小径,怀中抱着新采的草药。
"小官!"这声呼唤让张起灵浑身一震,草药散落满地。张敛尘扑进那个朝思暮想的怀抱,哽咽着说:"对不起,我都想起来了。"
张起灵颤抖的手抚上他的后背,十年前巴乃的雨夜、青铜门内的孤寂、还有这些日子的煎熬,都化作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张敛尘的肩头。远处,胖子举着望远镜抹眼泪,被吴邪敲了一记:"偷看别人重逢,害不害臊?"黑瞎子摘下墨镜擦拭镜片,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解雨臣微微颔首,露出欣慰的笑容,张海客则默默转身,整理起散落的草药。
雨村的月光依旧温柔,只是西厢房的窗前,多了相拥的身影。张敛尘把玩着张起灵掌心的伤口,轻声问:"疼吗?"对方将他搂得更紧,在发顶落下一吻:"只要你记得,再痛都值得。"
此后的日子,雨村恢复了往日的烟火气。解雨臣留下了秘制的药方,时不时寄来珍贵的药材;黑瞎子依旧没个正形,却总会在张敛尘旧伤发作时,递上温热的膏药;张海客偶尔会送来张家古籍,附上工整的批注。而张起灵,依旧是那个默默守护的人,用细水长流的温柔,填补着记忆中的每一处缺口。
雨村的风掠过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张敛尘笑着跑向心上人,惊起满院山茶,花瓣纷飞间,他们的故事,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