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的夏末,白日里依旧残留着暑气的余威,但清晨和夜晚已透出丝丝凉意,驱散了粘腻。竹叶间蒸腾的水汽带着草木的清香,沁人心脾。
昨夜,一场酝酿已久的雷阵雨席卷了雨村。狂风摇撼着竹海,发出如涛似浪的呼啸,闪电撕裂墨黑的夜幕,惊雷在头顶炸开,震得小院的地面都仿佛在颤抖。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汇成急促的溪流,从屋檐倾泻而下。
这样的夜晚,本该是听着风雨声安然入梦的好时节。
然而,对于张敛尘而言,昨夜的“风雨”远不止于窗外。
此刻,他正深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意识在混沌与清醒的边缘挣扎。窗外,雨声已经停歇,只剩下零星的滴水声,敲打着窗下的陶盆,发出清脆的“叮咚”声。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和草木被清洗过的清新气息。
本该是神清气爽的早晨,张敛尘却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每一块骨头都叫嚣着酸痛,每一寸肌肉都沉重得抬不起来。
他艰难地动了动眼皮,长而密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掀开一条缝隙。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在近在咫尺的、那张沉静的睡颜上。
张起灵。
他侧躺着,面朝着张敛尘,呼吸均匀而绵长。平日里清冷如霜的眉眼在睡梦中舒展开来,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罕见的柔和。一缕乌黑的碎发垂落在他光洁的额前,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晨光勾勒着他挺直的鼻梁和淡色的唇瓣,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工笔画。
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足以让张敛尘心跳失序。
张起灵醒后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替他按摩着后腰。那双手仿佛带着魔力,酸痛感在温热的按压下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慵懒的舒适。
就在他快要再次睡去时,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大嗓门,穿透了清晨的宁静:
“天真!天真!开门!胖爷我带着新鲜出炉的油条豆浆来慰问你们啦!顺便看看咱小哥昨晚有没有被雷劈着!” 是王胖子!
紧接着是吴邪无奈又带着笑意的回应:“胖子!你小点声!这才几点?小哥和阿尘可能还没起呢!”
“没起?嘿嘿,没起正好!胖爷我来得正是时候!” 王胖子的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促狭和兴奋,脚步声已经咚咚咚地逼近了堂屋门口。
张敛尘瞬间惊醒,睡意全无!完了!
张起灵也停下了按摩的动作,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这不请自来的打扰有些不悦。但他动作更快,在张敛尘惊慌失措之前,已经伸手扯过搭在床尾的薄毯,迅速而轻柔地盖在了张敛尘身上,一直拉到下巴处,严严实实地裹住了他脖颈以下的所有部位。
“躺着。” 张起灵言简意赅地命令,自己则迅速起身,动作利落地套上长裤和一件简单的黑色工字背心,赤着脚就走向门口。
张敛尘缩在被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紧张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心脏砰砰直跳。他祈祷胖子他们千万别进来!或者至少……别注意到他!
然而,事与愿违。
张起灵刚拉开堂屋的门栓,王胖子那圆润的身影就灵活地挤了进来,手里果然拎着油汪汪的油条和几袋豆浆。吴邪跟在后面,手里还提着一篮子水灵灵的青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小哥!早啊!昨晚那雷可真够劲,吓着没?” 王胖子嗓门洪亮,目光在张起灵身上一扫,看到他只穿着背心,眼下似乎也有点淡淡的阴影(熬夜照顾人的痕迹),眼神顿时更加促狭,“哟,小哥看着有点乏啊?看来昨晚没睡好?照顾病号辛苦了?”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侧身让他们进来,没接话。
吴邪把菜篮子放在桌上,目光下意识地往卧室的方向瞟了一眼,看到门口垂下的布帘子,压低声音问:“阿尘还没起?他怎么样?昨晚听动静好像不太舒服?”
张起灵还没回答,王胖子已经大大咧咧地走到卧室门口,探头往里瞧。张敛尘吓得立刻闭上眼睛装睡,连呼吸都屏住了。
“哟,还睡着呢?” 王胖子嘿嘿一笑,目光在张敛尘裹得严严实实的被毯上打了个转,又落到他露在毯子外面、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紧闭的眼睛和过于红润的脸颊上,嘴角咧得更开了,“啧啧,这脸红的!看来是真病得不轻?这雷声大雨点也大,吵得人不得安生是吧?小哥肯定一宿没睡踏实照顾你了吧?” 他故意把“照顾”两个字咬得很重,意有所指。
张敛尘藏在毯子下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脸颊滚烫,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他能感觉到胖子那探究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自己。
吴邪也走了过来,看到张敛尘裹得像个蚕蛹只露个脑袋,脸色通红(烧的+羞的),眼下还带着点淡淡的青影(病累的),不由得也露出了然又带着点关切的笑意,轻轻推了胖子一下:“行了胖子,阿尘病着呢,别吵他休息。我们去厨房弄早饭吧。”
“休息!是该好好休息!” 王胖子从善如流地点头,嗓门却一点没降低,带着一种“我懂我都懂”的腔调,“小哥,不是我说你,这雷雨天,得多注意点嘛!你看把咱小尘哥折腾的,都下不来床了,啧啧,这可怜见的……”
张敛尘:“……” 他想死。虽然理由歪了,但效果一样羞耻。
张起灵站在卧室门口,身形挺拔,面色依旧沉静,但眼神明显冷了下来,周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低气压。他淡淡地扫了王胖子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情绪,却让正说得唾沫横飞的胖子瞬间感觉后颈一凉,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咳,” 王胖子干咳一声,识相地转移话题,但眼神里的戏谑一点没少,“那啥……天真,走走走,炸油条去!让小哥好好照顾‘伤员’!” 他特意把“伤员”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然后拉着吴邪,一步三回头地、嘿嘿笑着钻进了厨房。
堂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张敛尘这才敢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正好对上张起灵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一丝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张敛尘又羞又恼(被胖子调侃的)又委屈(身体的难受),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口型无声控诉:“都怪你!”
张起灵抿了抿唇,没说话,转身去倒了杯温水走过来,在床边坐下。他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想扶张敛尘坐起来喝水。
张敛尘现在浑身酸痛,尤其是腰背,根本使不上力。他尝试着用手肘撑了一下,腰眼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酸痛,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张起灵见状,立刻放下水杯,俯身,一手小心地穿过他的腋下,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他的后腰,用了点力,稳稳当当地将他半抱半扶地托坐起来,然后迅速在他身后垫了两个柔软的枕头。
整个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和力量感。张敛尘靠坐在柔软的枕头上,虽然腰臀依旧酸痛难忍,但确实比他自己挣扎省力多了。他接过张起灵递来的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水,干涩的喉咙得到了滋润。
但这点舒适,在接下来的洗漱环节,再次被击得粉碎。
张敛尘想下床去厕所。他扶着床沿,咬着牙,试图自己站起来。然而双脚刚沾地,腰腿的酸软无力感就让他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栽去!
“小心!” 一直留意着他的张起灵眼疾手快,长臂一伸,稳稳地将他捞回怀里。
张敛尘惊魂未定地靠在张起灵温热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坚实力量,脸颊再次爆红。太丢人了!连路都走不稳了!
张起灵垂眸看着他窘迫又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模样,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个让张敛尘差点跳起来的举动——他直接俯身,一手穿过张敛尘的膝弯,一手揽住他的后背,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人稳稳地抱了起来!
“喂!张起灵!你放我下来!” 张敛尘又惊又羞,压低声音抗议,身体却因为悬空而不得不紧紧攀附住他的脖子,生怕摔下去。这个姿势让他感觉自己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重伤员!而且……厨房里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家伙!
张起灵没理会他微弱的挣扎,抱着他径直走向院子角落的独立卫生间。他的步伐很稳,手臂有力,仿佛抱着的是稀世珍宝。
然而,这一幕,恰好被从厨房窗户探头出来想看看油条炸得怎么样的王胖子,看了个正着!
王胖子那双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里的长筷子差点掉进油锅里!他猛地缩回头,对着正在洗菜的吴邪,激动地压低声音,用气音夸张地比划:“我靠!天真!快看!公主抱!小哥抱着小尘哥去茅房了!啧啧啧,这得是病得多重啊?路都走不了了?小哥昨晚这是……真·寸步不离地照顾啊!” 他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虽然理由换了,但八卦的热情丝毫不减。
吴邪无奈地扶额,但也忍不住好奇地凑到窗边看了一眼。只见张起灵抱着张敛尘,身影消失在卫生间的门后。他叹了口气,小声对胖子说:“胖子,你收敛点!待会儿阿尘出来,你少说两句,没看他臊得脸更红了?”
“知道知道!胖爷我有分寸!” 王胖子拍着胸脯保证,但脸上的兴奋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我就是心疼小尘哥嘛!你看小哥那身板,抱个人跟玩儿似的……啧啧,小尘哥这小身板,病这一场可遭罪了!胖爷我这是关心兄弟!” 他说得义正言辞,眼里的促狭却因为找到了新的调侃点而快溢出来了。
作者又被屏蔽了😂😂😂
作者删了好的,不知道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