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张敛尘被小心翼翼地放下来。脚踩到实地,他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推开张起灵,扶着墙壁站稳,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你……你出去!我自己可以!”
张起灵看着他虚浮的脚步和强撑的样子,眉头微蹙,似乎不太放心,但还是依言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张敛尘一个人对着镜子,看着镜中那个脖颈上印着暧昧红痕、脸颊绯红、眼含春水(其实是困的加气的)、浑身散发着“被狠狠疼爱过”气息的自己,简直欲哭无泪。他手忙脚乱地洗漱,动作牵扯到酸痛的肌肉,龇牙咧嘴。心里已经把那个不知节制的闷油瓶骂了八百遍,顺便把外面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死胖子也骂了八百遍。
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地收拾完,张敛尘扶着墙壁,一步一挪地往外走。刚推开卫生间的门,就看见张起灵像一尊门神似的,静静地等在外面。
“……” 张敛尘脸一热,刚想硬气地说“不用你扶”,张起灵已经不由分说地再次上前,手臂自然地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承托过去,搀扶着他慢慢往堂屋走。
这一次,张敛尘没再挣扎。一是确实没力气了,二是……被胖子他们看到公主抱已经够丢人了,再被看到自己扶着墙走路的狼狈样,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鸵鸟心态地把脸微微偏向张起灵那边,试图用他的身体挡住自己。
然而,刚走到堂屋门口,就听到王胖子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显然是故意拔高了调门:“天真!你说这油条炸得金黄金黄的,像不像咱小尘哥脖子上的那啥?哎哟,胖爷我这手艺,绝了!”
“噗——” 正在喝水的吴邪差点喷出来,赶紧咳嗽着掩饰。
张敛尘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捂脖子,结果动作太猛,牵扯到酸痛的腰腹,忍不住“嘶”了一声,身体一晃。
张起灵立刻收紧手臂稳住他,同时,一道冰冷如实质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精准地射向厨房的方向。
厨房里的笑声和调侃声,戛然而止。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王胖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手里的油条夹子都差点拿不稳。他缩了缩脖子,对着吴邪做了个“封口”的手势,讪讪地低头专心炸油条,再不敢吱声了。小哥那眼神,太吓人了!那是真能冻死人的!
吴邪也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给了胖子一个“让你作死”的眼神。
张起灵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怀里窘迫得快冒烟的张敛尘,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低声说:“进去吃饭。”
张敛尘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任由张起灵半扶半抱着,把他安置在饭桌旁的椅子上。张起灵还贴心地在他腰后塞了个软垫。
很快,王胖子和吴邪端着炸好的油条、豆浆和几碟小菜出来了。王胖子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往张敛尘脖子上瞟,看到那高领T恤(张起灵趁他洗漱时默默给他拿出来的)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脖子,不由得露出一丝遗憾。不过当他目光扫过张敛尘扶着腰的手,还有那明显坐得不太自在、微微蹙眉的样子时,八卦之火又死灰复燃了。
他殷勤地把一大盘炸得金黄的油条推到张敛尘面前:“来来来,小尘哥,多吃点!补充体力!你看你,这小脸白的(其实是气的),累坏了吧?” 他故意把“累”字咬得特别重。
张敛尘拿起一根油条,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咬的是胖子的肉,含糊不清地反击:“不累!我好得很!”
“好得很?” 王胖子夸张地上下打量他,目光在他扶着腰的手上停留,“那你这手老扶着腰干嘛?闪着了?”
“我……我昨晚练功扭了一下!” 张敛尘梗着脖子强行解释,耳朵尖红得滴血。
“练功扭的?” 王胖子拉长了调子,一脸“我信你才有鬼”的表情,转头看向旁边安静喝豆浆、仿佛置身事外的张起灵,“小哥,你们昨晚练的什么功啊?动静这么大?胖爷我在隔壁都听见……呃,我是说,听见雷声太大,都没睡好!” 他及时刹住车,在张起灵淡淡瞥来的目光下改了口。
吴邪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胖子一脚,示意他适可而止,然后温和地岔开话题:“阿尘,尝尝这豆浆,胖子特意去镇上磨坊买的,很新鲜。对了,下午我和胖子想去后山看看陷阱,看能不能套点野味,你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张敛尘刚想答应,就感觉腰臀处一阵酸痛袭来,让他忍不住微微吸了口气。这细微的动作又被眼尖的胖子捕捉到了。
“散心?我看小尘哥现在最需要的是卧床休息!” 王胖子立刻接话,语气充满了“关切”,“小哥,你得负起责任来!好好照顾着!端茶递水,揉腰捏腿,一样都不能少!是吧天真?” 他朝吴邪挤挤眼。
吴邪扶额,实在不想接这个话茬。
张敛尘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力反驳,只能埋头猛吃油条,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一顿早饭就在王胖子时不时的“关怀慰问”和张敛尘强装镇定的羞愤中艰难进行着。张起灵全程沉默,只是默默地给张敛尘夹菜,在他豆浆快喝完时及时续上,动作自然流畅。每当胖子说得太过分,他就会淡淡地瞥过去一眼,成功让胖子闭嘴几分钟。
好不容易熬到早饭结束,吴邪怕胖子再待下去真会被小哥的眼神冻成冰雕,赶紧拉着意犹未尽的胖子收拾碗筷,溜之大吉:“阿尘你好好休息!小哥,我们先去后山了!”
看着两人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张敛尘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软在椅子上,感觉比打了一场硬仗还累。他幽怨地瞪向旁边收拾桌子的张起灵:“都怪你!这下好了,被胖子笑话死了!他指不定出去怎么编排我们呢!”
张起灵将最后一个碗叠好,走到他身边。他没有辩解,只是伸出手,温热的手掌再次覆上张敛尘的后腰,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那恰到好处的温热和指压,再次有效地缓解了酸胀感。
张敛尘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嘴里却还不依不饶地小声嘟囔:“别以为这样就能算了……下次你再这样……我就……我就……” 他“就”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效的威胁,最后只能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张起灵看着他这副色厉内荏、脸颊微鼓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俯下身,凑近张敛尘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只说了三个字:
“忍不住。”
“轰——!” 张敛尘刚刚降温的脸颊瞬间再次爆炸!这三个字比胖子刚才所有的调侃加起来威力都大!他猛地推开张起灵的手,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虽然动作因为酸痛而显得有些滑稽),红着脸冲他喊:“张起灵!你……你闭嘴!” 然后头也不回地、扶着腰,一瘸一拐地冲回了卧室,砰地关上了门。
张起灵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替人按摩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腰肢的触感和温热的体温。他抿了抿唇,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唇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张敛尘这一躲,就躲到了下午。期间张起灵进去过两次,一次是送水,一次是送午饭,都被张敛尘红着脸轰了出来,只隔着门缝接过了东西。
直到日头偏西,院子里传来王胖子和吴邪满载而归的喧闹声,还有胖子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天真!快!把这只山鸡处理了!晚上加餐!给小尘哥好好补补!”
张敛尘一听“补补”两个字,刚平复下去的脸又有点发热。他磨蹭了半天,觉得自己再躲下去反而显得心虚,这才慢吞吞地扶着腰,挪出了卧室。
院子里,王胖子和吴邪正在处理猎物。胖子眼尖,立刻看到了扶着门框、脸色还有些不自然的张敛尘。
“哟!小尘哥!休息好了?气色看着好多了嘛!” 王胖子热情地打招呼,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视,重点在腰部和……脖子(可惜高领遮住了)。
张敛尘硬着头皮走过去:“嗯,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王胖子一边麻利地给山鸡拔毛,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小哥呢?怎么没陪着你?”
“他……在后院劈柴。” 张敛尘随口答道,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坐下,腰后垫了个软垫。
“劈柴?哦,是该多活动活动,消耗消耗过剩的精力!” 王胖子嘿嘿一笑,意有所指。他拔下一把鸡毛,看着张敛尘略显僵硬的坐姿,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些,脸上带着一种男人都懂的猥琐笑容,神秘兮兮地问:“哎,小尘哥,跟胖爷说实话,小哥他……是不是特别……嗯……天赋异禀?持久力惊人?昨晚……几个回合啊?”
“噗——咳咳咳!” 正在旁边洗野菜的吴邪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脸都咳红了,难以置信地瞪着胖子,“胖子!你……你胡说什么呢!”
张敛尘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连耳朵尖都红透了!他猛地站起来,又因为动作太猛牵扯到酸痛的腰,痛得“哎哟”一声,扶着腰又跌坐回去,又羞又恼又急:“王胖子!你……你再胡说八道!我……我让小官把你扔出去!”
“别别别!胖子我错了!我闭嘴!” 王胖子一看张敛尘真急了,又怕真把小哥招来,赶紧举手投降,但脸上那促狭的笑容却怎么也收不住,“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怕你吃亏!小哥那身手,那体力……啧啧,胖爷我是怕你吃不消啊!你看你这走路姿势……”
“胖子!” 吴邪实在听不下去了,抓起一把湿漉漉的野菜叶子就朝胖子扔过去,“你再不闭嘴,今晚没你的鸡汤!”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胖爷我干活!” 王胖子灵活地躲开菜叶子,嘿嘿笑着继续拔鸡毛,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啊……细水才能长流……”
张敛尘气得胸口起伏,却又拿这个没脸没皮的胖子毫无办法,只能扭过头去生闷气。
就在这时,张起灵抱着一捆劈好的柴火,从后院走了过来。他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宽松的长裤,古铜色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薄汗,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汗水顺着他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宽肩窄腰,腹肌块垒分明,充满了原始而强悍的力量感。他步履稳健,仿佛那捆沉重的柴火轻若无物。
王胖子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小眼睛瞪得溜圆,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嚯!小哥!这身材!这肌肉!啧啧啧,难怪……” 他话没说完,在张起灵扫过来的平静目光下,硬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讪笑着低头继续拔毛。
张敛尘也看到了。看着张起灵那身充满力量感的肌肉,再看看自己这副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残废”样,强烈的对比让他更加悲愤交加。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神清气爽生龙活虎,自己就得像被蹂躏过的小白菜?!
张起灵将柴火整齐地码放在墙角,然后走到院子角落的水缸旁,拿起葫芦瓢,舀起清凉的井水,直接从头顶浇了下去。
哗啦——
晶莹的水流顺着他乌黑的短发、宽阔的肩背、紧实的腰腹流淌而下,冲刷掉汗水,也带来一阵清凉的水汽。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沾满水珠的完美躯体,水珠滚落,在古铜色的皮肤上划出诱人的轨迹,充满了野性的魅力和无声的诱惑。
张敛尘看得有点口干舌燥,赶紧移开目光,脸颊又有点发烫。心里暗骂:这闷油瓶!绝对是故意的!光天化日之下耍什么流氓!
王胖子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口水差点流出来,忍不住又嘴贱:“小哥,你这身材……不去当模特真是可惜了!这肌肉,这线条……小尘哥,你说是不是?” 他故意把话题抛给张敛尘。
张敛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闭嘴吧你!”
张起灵冲完凉,拿起旁边搭着的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和上身的水珠,然后套上了一件干净的黑色背心。他走到张敛尘身边,很自然地伸出手,掌心覆上他依旧扶着后腰的手背,低声问:“还疼?”
这亲昵的动作和关切的询问,在胖子灼灼的目光注视下,让张敛尘的脸再次爆红。他想抽回手,却被张起灵轻轻按住。
“咳咳!” 王胖子用力地咳嗽了两声,一脸“没眼看”的表情,对着吴邪挤眉弄眼,“天真!快!帮胖爷烧火!这鸡毛味儿太冲,胖爷我感觉有点……齁得慌!齁甜齁甜的!” 他特意加重了“齁甜”两个字。
吴邪忍俊不禁,笑着摇摇头,起身去生火。
张敛尘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用力掐了一下张起灵的手背,用眼神示意他:注意场合!收敛点!
张起灵却仿佛没看懂他的暗示,反而微微俯身,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低低地说了一句:“晚上……帮你揉。”
张敛尘:“!!!” 他感觉自己的头顶要冒烟了!这闷油瓶!绝对是学坏了!
晚饭是鲜美的山鸡汤和几道清爽的小菜。席间,王胖子虽然收敛了不少,但眼神依旧在张敛尘和张起灵之间来回瞟,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意味深长的“嘿嘿”笑,搞得张敛尘整顿饭都吃得如坐针毡,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吴邪和胖子帮忙收拾了碗筷,便起身告辞。临走前,王胖子还特意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哥,悠着点!可持续发展才是硬道理!你看把咱小尘哥累的……胖爷我心疼!” 说完,在张敛尘杀人般的目光和张起灵冷淡的注视下,拉着憋笑的吴邪,哈哈大笑着溜走了。
小院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夏虫的鸣叫。
张敛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硬仗。他扶着桌子站起来,腰臀的酸痛感经过一下午的休息,虽然缓解了一些,但依旧明显。
他刚想慢慢挪回卧室,身体却突然一轻——又被张起灵打横抱了起来!
“喂!张起灵!我自己能走!” 张敛尘抗议,这次声音小了很多,带着点羞赧。
张起灵没说话,抱着他稳稳地走进卧室,将他轻轻放在床上。然后,他转身去拿了热毛巾和一小罐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药膏回来。
“趴好。” 他言简意赅。
张敛尘看着那罐药膏,脸又有点热:“……我自己来。”
张起灵没理他,直接上手,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在床上。温热的毛巾仔细地敷在他酸痛的腰臀处,热力渗透,舒服得张敛尘忍不住喟叹出声。
热敷过后,微凉的手指沾着带着清凉薄荷气息的药膏,开始在他酸痛僵硬的肌肉上缓缓推揉。张起灵的指法很专业,力道由轻到重,精准地按压着每一个酸胀的穴位和紧绷的肌肉群。那药膏似乎有奇效,清凉感过后,被揉按的地方开始发热,酸痛感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舒适和放松。
张敛尘舒服得昏昏欲睡,之前的羞愤和窘迫在对方专注而温柔的按摩下,也渐渐消散了。他放松了身体,像一只被顺毛顺舒服了的猫,发出满足的轻哼。
“还生气?” 张起灵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手上的动作未停。
张敛尘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一点点。”
“下次,” 张起灵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轻点。” 依旧是那三个字,但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和保证。
张敛尘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嘟囔:“……你说话算话。”
“嗯。”
按摩持续了很久。张敛尘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意识也渐渐模糊。就在他快要睡着时,感觉张起灵替他拉好了衣服,盖好了薄毯。然后,床的另一侧微微下陷,带着熟悉清冽气息的身体躺了下来,手臂自然地环过他的腰,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温暖而安心的怀抱,驱散了昨夜疯狂带来的最后一丝不适和白天被调侃的尴尬。张敛尘往他怀里缩了缩,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次,没有噩梦,只有身后人沉稳的心跳和令人安心的气息。
张起灵低头,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目光落在他颈侧被高领遮住的地方,眼神深邃。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更紧密地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
窗外,月色如水,温柔地洒满雨村。竹影摇曳,沙沙作响,仿佛在吟唱着一首宁静而绵长的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