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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调春意

墨衍蕴觞

18 梅雪调春意

昨夜新雪悄然覆了皇城,雕梁画栋的檐角落了层松软的莹白。暖阳初升,檐溜滴答,碎金般的光线穿廊过户,将寒意驱散了几分。庭院里那株老檀梅开得正好,经霜未凋的暗香浮在清冷的空气里,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张泽禹走进暖阁时,张极正坐在窗下的罗汉榻上。他难得未着肃整的朝服,只一件月白云锦夹袍,腰束青玉带,手中握着一卷旧籍,指节修长。暖融的阳光洒在他侧脸,竟将那素日里深潭般的冷峻眉眼也映出几分少见的温润。

“啧,”张泽禹倚着门框,目光落在张极身上,唇角微微勾起,带着点毫不掩饰的欣赏,“大人今日竟偷得半日闲,这般闲适模样,若是让御史台那帮言官看见,怕是要捶胸顿足,道是‘玉山倾倒’了。”

张极并未抬眼,视线依旧凝在书卷上,指尖却慢悠悠翻过一页。“若怕人看,何不关门?”他声音低沉平淡,辨不出情绪。

张泽禹轻笑出声,几步踏入暖阁,带进一阵清新的梅香与微寒雪气。他今日也未作寻常装束,穿了件略显清雅的墨绿竹叶纹直裰,袖口和领缘滚着银灰狐狸毛边,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如玉。

“关门挡得住眼睛,可挡不住我这鼻子。”他在旁边的空榻坐下,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瓷暖炉,炉口雕着缠枝莲纹,炉温透过瓷壁柔柔传来。“喏,省得大人看书冻了手。”小炉稳稳放在榻上小几张极的手边。炉壁温热细腻,指尖甫一触及,暖意便丝丝缕缕熨帖上来。

张极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是前朝旧物?”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温润的瓷壁上摩挲着。那瓷炉形制古雅,胎质细密温润,釉面莹润如凝脂,绝非新近官窑之作。

“大人好眼力。”张泽禹笑吟吟道,从另一个袖笼里又摸出个扁平的紫檀木匣。“不过这炉子再好,也只暖得手。有些东西……却要亲手调和,才知其真味。”他打开木匣,里面铺着浅青色细绢,绢上整整齐齐嵌着十数格,格中堆着各色香料:磨得极细的沉香粉色如琥珀,清雅微辛的白芷切片,暗金与朱红交杂的檀木碎料,带着清冽寒意的腊梅干花……另有大小不同、雕工精致的几支银质调匙和小药碾。

“淑妃娘娘昔年珍藏的本事,大人可想见识一二?”

张极的目光扫过那精致的木匣和里面色彩纷呈、气息各异的香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缓缓搁下了手中的书。“且观其妙。”

张泽禹得到首肯,唇边笑意更深。他熟练地拈起最小的银匙,动作轻柔地将一小撮象牙白的沉香粉置入一个巴掌大的白釉瓷盂中。“沉香乃众香之枢,需占七分根基。”言语间,他又舀起一片微带黄褐色的老山檀,“此物醇厚如佳酿,添之一分,调和温润,谓之定香。”两股香粉在盂底初合,气息沉静幽远。

接着是雪白细腻的白芷片。银匙轻点,几粒碎屑落入盂中。“此物辟秽通窍,使香不至臃滞。”最后,他指尖捻起几朵干透、色泽依旧明艳如昔的腊梅花苞,小心翼翼地用银碾将其研开。干枯的花瓣与细蕊碎成带着清寒梅韵的粉末,被他轻轻堆在香粉之上。“这是冬日凝魄,取其清洌。点睛,三分足矣。”

张极的目光始终落在张泽禹那双翻飞如蝶的手上。这双手既能杀人见血,又能如此这般细致地对待几缕轻尘。香氛的细微变化随着他的动作在暖阁内升腾:沉檀的厚重底蕴徐徐铺展,夹杂着白芷微辛的洁净感,而最后撒落的那一撮梅粉,犹如冰裂的琉璃珠落入暖泉,瞬间激荡出清寒而高雅的冷香,将沉厚的暖意巧妙地点活。

“香气须得彼此包容方能久留,不可一味强主弱客,亦不可喧宾夺主。”张泽禹低语,一边用细银签不急不缓、轻柔地搅动着盂中粉物。他垂眸专注于手中的调和,纤长眼睫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掌中托着的不是香料,而是稀世珍宝。“一味独大,要么气息霸道令人窒息,要么太过柔弱难留寸香。”

阳光落在他低垂的颈后,勾出一段瓷白柔和的弧度。张极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看他灵巧的手指如何在细微之处拿捏分寸,看他墨绿色的袖口拂过银光闪闪的器皿,留下细微的摩挲声。那专注的神情,与平日里锋芒毕露、狡黠调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直到最后一点香料粉屑都被均匀调和,青白色瓷盂里落了一层浅褐香尘,沉淀着梅雪的清冷与沉檀的煦暖。张泽禹轻轻舒了口气,这才抬眼看张极:“大人可闻出些滋味了?”他眼中漾着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等待评判的紧张。

“调和之道,贵在自然相生,方得隽永之味。”张极的目光深沉地落回那小小的瓷盂,“过于刻意的搭配,反失其真。就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了一下榻沿,“你我各自身上带着的药气梅息,这些年不也在一个屋檐下混熟了么?”语气是素常的平稳,但那“混熟了”三个字,却如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下漾开不易察觉的细密涟漪。

张泽禹微微一怔,旋即眼波流转,像是融冰乍暖的一汪春水。他嘴角弯起,露出一个纯粹得毫无杂质、甚至有些晃眼的笑意。没有作声反驳,也没有巧言调笑,只是指尖轻轻一动,从木匣深处捻出一枚精巧细致的双层素纱锦囊。囊身轻薄如雾,隐约透出内里浅褐色的香粉轮廓。他亲手将调好的香粉填满,然后拈起一小束素白色丝线,十指翻飞,极利落地在囊口结了个繁复又稳固的如意扣,细密的丝线尾端还留着一小段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喏,”他将完成的香囊隔着小几轻轻推向张极。素纱锦囊透着温润的光泽,小巧地躺在小几平滑的木面上。“‘寒梅烬’,试试?”

香囊的气息幽淡却存在感十足,丝丝缕缕弥漫出来。它比方才炉边嗅到的更内敛,更圆融。沉香与檀木构筑的温暖基底里,那点寒梅的清冽如同水墨画中的留白,不是削弱,反而赋予整个暖香奇妙的深度和生动的气息流转。

张极没有立刻去取那小几上的香囊。他看着张泽禹,目光沉静,看不出太多情绪。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素低沉了几分:“既是‘烬’,便不该只暖一人。”

张泽禹的笑意凝结在眼底,像是一点浮冰,疑惑中带着警惕。他看向张极。

张极却已伸出手,指尖探向他腰间挂着的、那个从不离身的深青色旧香囊。那囊面料普通,织法也已显旧,里面装的是他多年来习惯随身携带、用以提神醒脑的合药粗末,带着浓重的药草辛味。

“礼尚往来。”张极的手指已轻轻捻住了张泽禹那个旧香囊的系带,动作谈不上强势,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你调制的‘寒梅烬’要试其温,我这儿日日不离身的‘残药散’,也总得让人验验效力。”

指尖捻在熟悉的旧香囊系带上,微微用力,那个张泽禹贴身挂了不知多少年的粗布旧囊,便悄然落入张极摊开的温热掌心里。新囊的纱轻薄柔软,旧囊的织料粗糙却有着常年摩挲的温厚质感,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无声弥散开。

张泽禹眼神动了动,似笑非笑地看向对面,修长的手指却已捏起那枚装着“寒梅烬”的素纱小囊。“大人如此盛情,倒让下官惶恐了。”他慢条斯理地将小巧锦囊系在自己腰间玉扣下方,新囊垂落,衬着墨绿衣袍,宛如一点温润珠玉。“只是这‘残药散’气味霸道辛辣,怕污了大人的清雅,不如……”

“试得够久了。”张极打断他,语气平淡无波,却随手便将张泽禹那带着浓浓药草辛气的旧囊挂在了自己腰间玉带上。他抬眼看向张泽禹,深邃的眸子里无波无澜,只清晰地映出对方一瞬间有些错愕、随即又悄然弥漫开暖色的复杂神情。“今日暖阳晴好,前几日案牍劳形,想试试看那‘残药散’是否真能如常提神。” 这话平常到近乎刻意。

暖阁内安静下来,只余新雪融化滴落檐下的细微嘀嗒。沉郁的旧药草味与清醇蕴藉的“寒梅烬”气息交缠、浮动、弥散。两种截然不同的香气,如冰炭不能同器般格格不入,却又固执地弥漫在彼此身侧的空间里,最终在无形中慢慢寻求着一种奇异的平衡点,糅合出一种微妙的、难以言明的氛围。

窗外偶有不知名的寒鸟掠过,啁啾几声,又扑棱棱飞走,翅羽带下几片梅枝上摇摇欲坠的积雪。簌簌雪粉飘零,粘在不远处的梅枝梢头,映着日光,一闪一闪,像极了谁眼底悄然荡开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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