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理查德的手指并未进一步侵犯,只是那样冰冷地、固执地停留在她的手背上,仿佛在丈量她的颤抖。
“灯好像坏了,”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带着一丝遗憾的腔调,“真不方便,不是吗?明天我会向物业反映的。总不能让我亲爱的邻居总是摸黑回家。”
这话语里的关切听起来正常,却让齐沫毛骨悚然。她猛地抽回手,后背紧紧抵着门板,摸索着飞快地转动钥匙。
“谢谢您,理查德博士!我、我先回去了!晚安!”她语无伦次,几乎是撞开了房门,闪身进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砰”地一声关上,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门外,一片死寂。他没有离开?还是已经无声地回到了隔壁?她不敢透过猫眼去看。
锁骨上被坎贝尔咬过的地方隐隐作痛,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阿尔瓦目光扫过的错觉,而手背上理查德冰冷手套的触感更是挥之不去。
这三个男人,像三张不同质地却同样坚韧的网,从不同的方向将她缠绕。
这一夜,齐沫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阿尔瓦在无尽的实验室走廊里回头看她,眼神深邃难辨;一会儿是坎贝尔在废弃的钢厂里追逐她,笑声张狂;最后总是变成理查德,站在昏暗的楼道里,用那双阴郁的眼睛微笑着,对她说:“你会永远只看着我……”
第二天早上,齐沫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她特意选了一件高领的丝绒衬衫,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锁骨上的痕迹。
走进实验室时,阿尔瓦已经到了。他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依旧未停的雨,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听到动静,他回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没休息好?”他问,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关心,更像是上司对下属状态的确认。
“还好,教授。”齐沫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开始准备组会材料。
阿尔瓦没再说什么,但齐沫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自己身上,那种审视的、冷静的观察,让她如芒在背。他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总能敏锐地捕捉到最细微的异常。
组会时间快到的时候,理查德·克雷恩准时出现了。
他今天依旧穿着得体,脸上挂着温和有礼的微笑。他先向阿尔瓦颔首致意:“洛伦兹教授。”然后目光转向齐沫,笑容加深,显得无比自然,“齐小姐,早上好。昨晚休息得如何?楼道灯坏掉,没吓到你吧?”
他表现得就像一个真正关心邻居的普通绅士。
齐沫却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她强迫自己镇定,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谢谢关心,理查德博士,我没事。”
阿尔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敲了敲桌子:“开始吧。”
组会过程中,阿尔瓦主导,言简意赅,逻辑清晰。理查德偶尔发言,观点独到,措辞优雅,无可挑剔。但齐沫始终无法集中精神。她能感觉到,理查德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缠绕着她,即使他看起来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投影屏幕。
中途,齐沫起身去旁边的资料柜取一份文件。柜门有些高,她踮起脚,衬衫的袖口因动作微微下滑,露出一小截手腕。
恰好理查德走过来,似乎是想要帮忙。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手腕上那一圈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红痕——那是昨天被坎贝尔用力抓握留下的。
理查德的脚步顿住了。他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加温和,但眼神却在瞬间沉了下去,像结了冰的湖面,阴冷得可怕。
“齐小姐需要帮忙吗?”他问,声音轻柔,却让齐沫猛地一颤,迅速拉下了袖子。
“不用了,谢谢。”她抱着文件,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座位。
整个后半程,齐沫都能感觉到那股阴湿的、冰冷的视线牢牢钉在她身上,如附骨之疽。她知道,理查德看到了。他也一定猜到了那痕迹的来源。
组会终于结束。阿尔瓦交代了几句后续工作,理查德微笑着应承,然后优雅地告辞离开。
实验室里又只剩下齐沫和阿尔瓦。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齐沫低头整理着笔记,心跳还未完全平复。
“齐助理。”阿尔瓦忽然开口。
齐沫抬头:“教授?”
阿尔瓦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身影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伸出手,指尖并非朝向她的脸或手,而是指向她衬衫的领口。
齐沫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阿尔瓦的手指停在空中,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你的扣子,”他淡淡地说,“系歪了。”
齐沫的脸瞬间爆红,手忙脚乱地去整理领口的扣子。她因为心神不宁,早上居然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还有,”阿尔瓦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力量,“无论遇到什么麻烦,影响到工作状态,都不是明智的选择。如果需要帮助,可以直说。”
他没有明指是什么麻烦,但齐沫感觉他仿佛什么都知道了。他知道坎贝尔的纠缠?还是察觉了理查德那不正常的关注?或者两者皆有?
在他那冷静威严的目光下,齐沫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慌乱,却又奇异地产生了一丝依赖感。他似乎是她混乱世界里唯一稳定而强大的坐标。
“我……我会处理好的,教授。”她低声保证。
阿尔瓦看了她几秒,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最好如此。”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开始处理文件,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对话从未发生。
齐沫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
下班时,雨终于小了些。齐沫刻意磨蹭了一会儿,等到阿尔瓦先离开,才慢慢收拾东西。她有点害怕回公寓,害怕在楼道里再次“偶遇”理查德。
她走出研究所大楼,犹豫着是去咖啡馆坐一会儿,还是直接回家。
就在她站在屋檐下踌躇不定时,一辆黑色摩托车猛地刹停在她面前,溅起一片水花。
坎贝尔长腿一撑,摘下头盔,露出那张野性难驯的脸。他看着她,咧嘴一笑,目光直接落在她严实的高领上。
“遮得这么严实干嘛?”他语气嚣张,“我留下的记号,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