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齐沫过得小心翼翼。她尽量避免独自晚归，出入公寓楼时都高度警惕，像只受惊的兔子。
阿尔瓦教授似乎将那天的插曲翻了篇，依旧严谨淡漠，但齐沫能隐约感觉到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时间变长了些，那目光里审视的意味更浓，似乎在她身上评估着什么，衡量着什么。他不再提出送她回家，但会在她提交报告时，状似无意地提一句“注意安全”。
坎贝尔没有再来研究所堵她，但这反而让齐沫更加不安。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轻易放弃。这种沉默更像是一种蓄力，预示着更强烈的风暴。
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理查德。他不再制造那种“偶然”的楼道相遇，甚至偶尔在走廊碰面，他也只是彬彬有礼地点头微笑，仿佛那天晚上阴郁偏执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但齐沫知道不是。她总能感觉到那若有似无的视线，从隔壁阳台，从猫眼的另一侧，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过她的皮肤。
这种无声的、逐渐收紧的包围感几乎让她窒息。
周五晚上，研究所有个小型的项目庆祝会，地点就在大学附近的一家清吧。阿尔瓦原本不喜这种场合，但作为项目负责人，他必须出席。
齐沫作为核心助理之一，也被要求参加。
她本想借口推脱，但阿尔瓦一句“职业发展需要适当的社交”把她堵了回去。她只好硬着头皮前往。
清吧环境雅致，灯光柔和。同僚们三两两交谈，气氛轻松。阿尔瓦被几位教授围着，谈论着学术问题。他偶尔会朝她这边看一眼，确保她在视线范围内，但并未过多干涉。
齐沫拿了一杯果汁，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躲在角落。她总觉得不安，仿佛暗处有眼睛在盯着。
果然，她的预感成了真。
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人群，径直朝她走来。理查德·。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笑容温文尔雅，手里端着两杯香槟。
“齐小姐，真巧。”他将其中一杯香槟递给她，动作自然流畅，“没想到你也在这里。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齐沫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巧？她根本不信。她僵硬地没有去接那杯酒。“理查德博士。”
理查德仿佛没看到她的抗拒，将酒杯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桌上，自己则拿起另一杯，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放松点，齐小姐。这只是同事间的友好交流。”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被围住的阿尔瓦，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看来洛伦兹教授暂时没空关照你。”
他的话带着若有似无的挑拨和暗示。
齐沫不想与他待在一起，低声道：“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她转身想走。
“齐小姐。”理查德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他的手臂看似随意地一拦，恰好挡住了她的去路，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了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半包围圈。“何必急着走？我们似乎还没有好好聊过。关于艺术，关于……你。”最后两个字，他吐得极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齐沫被迫停住脚步，后背泛起寒意。周围都是人，但他的行为却巧妙地维持在社交礼仪的边缘，让她无法大声斥责或呼救。
“我和您没什么好聊的，博士。”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
“怎么会呢？”理查德轻笑，目光像黏腻的蛛网，细细描摹着她的五官，“我对你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你的喜好，你的习惯，你害怕时的样子……比如现在。”他的视线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眼神近乎痴迷。
齐沫感到一阵反胃。她试图从另一边绕过他，但他再次移动脚步，巧妙地挡住了她。这种看似无意实则精准的拦截，让她彻底陷入了一个由他主导的、令人窒息的小空间。
“让开。”齐沫的声音带上了怒意和恐惧。
理查德仿佛没听见，反而更凑近了一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那天晚上弄伤你手腕的人，是他吗？那个粗鄙的、像野兽一样的家伙？”他的语气依旧温柔，眼神却冰冷刺骨，“他碰了你哪里？这里？还是这里？”他的目光扫过她的手腕，锁骨，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审视和妒忌。
齐沫浑身血液都快冻住了。他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坎贝尔，甚至还看到了细节！
“这不关你的事！”她咬牙道。
“关我的事。”理查德的声音骤然沉了下去，所有的伪装在那一刻似乎裂开了一条缝，露出底下偏执疯狂的底色，“我看上的东西，不允许别人染指。一点点都不行。”
他空着的那只手突然抬起，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快如闪电地朝她的脸颊触来，不再是之前的试探，而是带着明确强制意图的触碰。
齐沫吓得猛地向后一缩，撞到了身后的高脚桌，桌上的酒杯晃荡，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引来了附近几个人的目光，也包括阿尔瓦的。
阿尔瓦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的两人。他看到齐沫苍白的脸，惊慌的眼神，以及理查德那过于接近的姿态和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
阿尔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对正在交谈的人说了句“失陪”，便大步朝这边走来。
理查德在阿尔瓦目光投来的瞬间，已经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姿态，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仿佛刚才只是不小心惊扰了齐沫。
“看来我吓到你了，齐小姐，真是抱歉。”他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语气充满歉意。
齐沫惊魂未定，看着走来的阿尔瓦，像是看到了救星。
阿尔瓦走到齐沫身边，目光先是扫了她一眼，确认她无碍，然后才冷冷地看向理查德。“理查德博士，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理查德微微一笑，从容不迫：“没什么，只是和齐小姐闲聊了几句，可能我靠得太近，不小心惊扰了她。是我的疏忽。”他将责任轻描淡写地揽到自己身上，表现得无可指摘。
阿尔瓦的目光锐利如刀，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他没有证据，周围还有其他人看着。
他转而看向齐沫，语气不容置疑：“齐助理，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我送你回去。”
这一次，齐沫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好的，教授。”
阿尔瓦甚至没有再看理查德一眼，虚扶了一下齐沫的后背（一个极其克制且保持距离的动作），带着她径直离开了清吧。
理查德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脸上完美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最终只剩下冰冷的阴鸷。他端起齐沫碰都没碰过的那杯香槟，缓缓将酒液倒在脚下光滑的地板上，如同进行某种阴暗的仪式。
“没关系……”他轻声自语，眼神扭曲而狂热，“很快……你就不会再看向别人了。”
酒吧外，夜风微凉。
坐进车里，齐沫还在微微发抖，刚才理查德那强制性的靠近和冰冷的眼神让她心有余悸。
阿尔瓦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侧过头，看着齐沫苍白的侧脸和紧握的双手。
“他做了什么？”他问，声音比平时更低沉。
齐沫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令人不适的纠缠和那些毛骨悚然的话语。
“他……他靠得太近……说了些奇怪的话……”她语无伦次。
阿尔瓦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不是朝向她的脸，而是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将她的脸转过来，迫使她看向自己。
齐沫惊愕地睁大眼睛，对上他那双在车内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锐利的眼睛。
“齐沫，”他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某种深藏的东西，“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告诉我，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力度，透过皮肤传来一种奇异的稳定感，与他强制性的动作形成矛盾的综合体。
在他威严的注视下，在他罕见的直接干预下，齐沫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断裂了。
恐惧、委屈、迷茫……所有情绪汹涌而上。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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