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

宣判前的等待漫长如一个世纪。

衿予禾每天都会去看守所，带着亲手做的饭菜和一本本素描本。铁栏间，衿予青用炭笔勾勒着哥哥的侧脸，画纸边缘密密麻麻写满“对不起”与“我爱你”。阳光斜斜照进探视室，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飞鸟掠过，在墙上投下转瞬即逝的翅膀。

生母王贤开始频繁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她在城郊租了间小屋，每日清晨五点就去菜市场摆摊卖菜。衿予禾第一次见到她布满冻疮的手时，突然想起小时候，这双手也曾温柔地抚摸过自己的额头。“我攒了些钱，给青青请更好的律师。”老人局促地搓着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这些年，我总得做点什么。”

心理医生的治疗也在同步进行。每周三下午，衿予禾和衿予青会隔着视频连线，在医生引导下倾诉那些压抑多年的恐惧与思念。衿予青承认，把哥哥锁在地下室的那一刻，他听见的不是对方的反抗，而是童年时警笛声中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衿予禾则红着眼眶坦白，自己对这份畸形依赖的逃避，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伤害。

三个月后的清晨，衿予禾握着王贤硬塞给他的护身符，站在法院门口。风卷着梧桐叶打旋，他望着远处走来的衿予青——少年在狱警陪同下步伐轻快，眼中盛满久违的明亮。“哥，我学了手语。”衿予青举起手比出爱心，“以后生气了就用这个代替争吵好不好？”

判决结果宣读时，整个法庭静得能听见呼吸声。法官的声音沉稳有力：“鉴于被告犯罪动机特殊，且在羁押期间表现良好，同时考虑到受害者谅解、心理疾病治疗进展等因素，判处衿予青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执行。”

掌声轰然响起。王淑芬瘫坐在椅子上泣不成声，衿予禾冲过去紧紧抱住重生的少年，泪水滴在对方肩头。衿予青颤抖着回抱，低声重复：“我们自由了，哥，我们自由了。”

出狱后的生活并没有立刻走上正轨。衿予青的画在网络上意外走红，那些曾囚禁过他们的地下室画作，如今被解读为“创伤与救赎的具象化表达”。画廊老板捧着合约找上门时，衿予青却只是将画笔递给衿予禾：“这些画，应该由你签上名字。”

某个深秋的傍晚，衿予禾牵着衿予青的手走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王贤的菜摊收了工，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巷口的梧桐树飘下最后一片叶子，衿予青突然停住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戒指：“哥，我查过了，下个月民政局就开通同性婚姻登记。”他耳尖泛红，“虽然迟了些，但我想补上当年没说出口的话——你愿意，和我组建一个家吗？”

暮色将两人的影子叠成一团温暖的光晕。衿予禾笑着伸手，将飘落的梧桐叶别在他的耳后，就像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在警笛声中为他擦去眼泪的动作。远处传来王淑芬催促吃饭的喊声，烟火气混着桂花香漫过整条巷子。

原来最深的救赎，不是抹去伤痕，而是学会带着伤口拥抱阳光。那些曾以为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痕，终会在爱与谅解中，生长出全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