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暴雨的黄昏，王默推开古董店铃铛作响的木门。铜铃的余音在潮湿空气里震颤，信物服口袋深处发烫，烫得她肋骨下方的皮肤浮现出羽毛状红。檀木香和霉交织的室内，店主正用麂皮擦拭一尊青铜马俑，指节暴起的手背在听见门响时骤然僵住。

"放学了？店主没抬头，铜器表面倒映出他抽搐的嘴角。老座钟的齿轮突然发出病态的咔嗒声，分针在四点与五点之间来回摆动。

王默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金属信物。孔雀纹路正在她掌心蠕动，像要钻入血管。下午在楼顶的画面还在视网膜上闪烁——管理员碎成金粉的右手，黑孔雀冻结前琥珀色瞳孔里映出的婴儿记忆。

"您见过这种纹路？"她掏出信物时，铜马俑的眼眶突然渗出黑浆。孔雀信物在昏暗里泛着诡异的蓝光，羽根处新生的金丝正爬向王默的虎口。

手中的麂皮掉落。他脖颈处的青筋突然暴起，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快速走。"放回去！"扑向柜台时左腿明显跛了一下，袖口扫落的茶盏在木地板上砸出清脆的响王默后退撞到书架，《一千零一夜》烫金封面的童话书自行翻开。泛黄书页上，年轻时的管理员正将胸针按在某个婴儿额头，背景里戴面纱的女人——那截露出的手腕上，蛇镯子与现在店主青筋里游走的黑影完全一致。

"是你..."王默的声音被黑蛇破空的嘶鸣切断。三彩马俑里钻出的蛇群组成锁链，信物突然在她剧烈震动。冰晶灰烬从校服缝隙漏出来，在蛇群扑来的轨迹上冻出细小的冰凌店主枯瘦的手指已经抓住童话书。"二十年..."他喉咙里滚动的气带着金属刮擦声，"每代契约者都以为能改写结局..."书页在他指间燃烧，火焰却是诡异的墨绿色。黑蛇鳞片突然全部竖起，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契约符文。

王默肋骨处的灼痛突然炸开。冰晶灰烬在空中组成六边形矩阵，每一面都映出不同的记忆碎片——六岁时"母亲"别在她衣领的孔雀胸针，十二岁在古董店后门捡到的宝石盒子，昨天黑孔雀"别信他"时记忆中"母亲"完全重合的唇形。

"你假装是我母亲？"她抓住信物的手指被金丝缠出血痕。店主正在撕扯燃烧的书页，火焰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黑影。那些黑影正逐渐具象化，变成细小的黑蛇钻入他的耳孔。

童话书爆出强光。王默看见婴儿时期的自己被放在铺满祭坛上，店主——那时还戴着学者眼镜的青年——正用金粉在她额头符。背景里穿黑袍的女人举起蛇形匕首，刀尖滴血珠里浮动着管理员现在的模样。

"第七要献祭的不是记忆！"店主咆哮时撕裂到耳根，黑雾从伤口喷涌而出，"是第一次被爱的..."冰晶突然全部转向，灰烬凝结成箭矢射向他的咽喉。

黑蛇在箭矢轨迹上筑起流动的墙。信物在王默掌心疯狂旋转，尖划破空气发出高频蜂鸣。她突然明白冰晶灰烬为何总在危急时刻发热——那是被黑雾吞噬前的冰精灵，在信物里留下的净化。

"解除契约！"王默信物按向燃烧的童话书。金丝她虎口窜，与书页里的符文缠斗成发光的蛛网。店主扑来的身体突然僵直，脖颈处浮现出与管理员左眼相同的蛇瞳纹。

黑蛇群集体转向攻击店主。他抓挠着脖颈发出非人的尖啸，皮肤下游走的黑影正被信物金光逼向喉。当第一缕黑雾从他鼻孔钻出时，整间古董店的玻璃器皿同时爆裂。

王默在音爆中踉跄倒地。信物脱手飞向童话书，冰晶灰烬组成的箭矢突然软化，变成流动的蓝光包裹住店主抽搐的身体。他脖颈的蛇瞳纹路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从锁骨来的冰晶花纹——和博物馆楼顶管理员消失前浮现的图案一模一样。

"为...什么..."店主蜷缩在冰晶里，隔着半透明的屏障变得模糊不清。童话书落在他脚边，燃烧的页面展示出最后画面：黑袍女人将蛇形匕首刺入青年店主后背，而婴儿被真正的母亲抱在怀中，额头的孔雀胸针发出与信物相同的蓝光。

王默拾起信物的瞬间，所有黑突然石化。冰晶茧里的店主停止挣扎，他最后落在王默校服口袋——那里露出半片彩绘玻璃，映着第六位契约者的脸。黄昏最后的光线穿过碎玻璃窗，在石化黑蛇间投下孔雀尾羽的光斑。

\[未完待续\]王的指尖刚触到石化黑蛇的鳞片，整间店铺突然陷入绝对黑暗。冰晶里的店主发出最后一声呜咽，喉结处色的蛇瞳纹路突然爆出刺目金光——那光芒在黑暗中划出管理员临终前用金粉写下的文字。

"别碰那些光！"童话书残页里传来模糊的童声。王默缩手的瞬间，服口袋里的彩绘玻璃片突然立起，锋边缘划破她的腹。血珠滴在石化蛇群上，黑鳞缝隙里渗出管理员惯用的檀香混着铁锈的气味。

黑暗被某种巨大的咀嚼填满。王后退时撞翻的博古架上，那些看似普通的陶俑正在融化，陶土里伸出只戴着银戒指的手——每枚戒指上都刻着与孔雀信物底部相同的编号。

"第七契约者的藏品..."店主的声音从冰茧里扭曲地传来，"他们都在等你..."

最前排的陶土手突然抓住王默的脚踝。她蹬腿时踢碎的陶俑腹腔里，滚出半枚发霉的孔雀胸针——和她六岁时"母亲"别在她衣领的那枚完全一致。信物在她口袋里剧烈震动，震得锁骨下方尚未消退的羽毛状痕开始渗血。

童话书突然自动翻到扉页。泛黄的纸张上浮现出血字：「契约者需在礼午夜，用信物刺穿授予者的左眼」。王默突然想起管理员融化前，那只被黑侵蚀成琥珀色的左眼——和此刻冰晶茧里店主正在变色的眼球一模一样。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契约..."她攥紧信物的手突然被无形力量拽向冰晶茧。店主正在融化的右手指向店铺后门，扇二十年来从未过的雕花木，此刻门缝里正渗出与黑羽毛相同的蓝光。

陶土抓握突然加重。王默校服袖突然裂开，露出手臂内侧从未注意过的淡金色纹路——那图案正是放大版的孔雀信物轮廓。信物突然自行浮到空中，旋转时甩出的血珠在黑暗里划出管理员临终前的唇语轨迹：

"门后是第一个背叛者..."

冰晶茧爆裂的声响震碎了所有玻璃展柜王默在飞溅的碎片中看见店主完全石化的左手——小指缺失的断面，与管理员右手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