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三日过的如此快，沙场上的风特别大，吹得战旗猎猎作响。我站在狐族阵前，银色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我知道是他来了。

"报！人族大军已至三里外！"斥候的声音在风中破碎。我握紧了手中的弯刀，刀柄上缠着的红绸被风吹得翻飞。

当第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时，我听见了号角声。那是他惯用的进攻信号，低沉悠长，像极了我们初遇时他吹的那支曲子。箭雨遮天蔽日，我挥刀格挡，听见身旁族人倒下的闷响。

"杀！"两军终于短兵相接。我穿梭在刀光剑影中，每一刀都带走一条人命。鲜血溅在面具上，顺着下巴滴落。妖虽有妖术，可他们所持的神兵，是修仙大成者亲手炼的。

突然，我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银色铠甲，头盔下的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我们隔着厮杀的人群对视。他举剑的手顿了顿，我看见他嘴唇动了动。风声太大，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将军小心！"他身侧的副将突然大喊。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刀已经刺向他的咽喉。他侧身避开，用剑锋擦过我的面具，留下一道裂痕。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我笑了，面具下的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流："你们人族屠杀妖族时可问过为什么？"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战场上尸横遍野，是一个又一个牵挂。命运弄人，我们终究站在了对立面。

一支冷箭突然射中他的肩膀。我下意识想上前，却被族人拉住："公主小心！"

他单膝跪地，鲜血染红了银色铠甲。我咬破嘴唇，举起弯刀又冲向他的副将。

"保护将军！"人族士兵蜂拥而上。我的刀划过副将的喉咙时，听见他撕心裂肺地喊：

"阿洛！"

这一声让我浑身发抖，差点握不住刀。

战场突然安静了一瞬。我看见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剑尖指向我："今日，你我只能活一个。"他的眼神那么冷，和刚才判若两人。

"正合我意。"我摘下面具扔在地上。风吹起长发，露出眼角那道疤——这是在我遇险时留下的。现在，它将成为我们之间最后的纪念。

刀剑相撞的瞬间，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沉香味。这个味道伴我度过无数个夜晚，如今却让我心如刀绞。他的剑刺穿我肩膀时，我的刀也抵住了他的心口。

"动手啊。"他惨笑，"就像你在战场上那样。"我的手在发抖，眼泪模糊了视线。远处传来狐族撤退的号角，人族却在乘胜追击。

"走！"他突然压低声音，剑锋偏了三分，"带着你的人走！"我愣住时，他已经大声喝道："妖女受死！"剑光闪过，却只削断我一缕头发。

我懂了。在族人的惊呼声中，我转身奔向山林。最后一瞥时，看见他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手中长剑滴着我的血。风吹起他战袍的一角，露出里面我绣的平安符。

那抹红色，映照着我最痛的记忆。

可明日的最后一战，又能怎么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