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夜风卷着细雪从帐帘缝隙钻进来，烛火忽明忽暗地摇曳着。我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时，手中的铜镜差点跌落。镜面映出他消瘦的脸，我身上的伤疤还渗着血丝。

"你怎么敢来..."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这可是狐族的营地。”

"疼吗？"他问得小心翼翼，仿佛我还是之前那个被荆棘划破手指都要哭鼻子的姑娘。我别过脸去，却被他扳着肩膀转回来。帐外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我们屏住呼吸贴得更近，鼻尖几乎相触。

我忍痛。

他衣襟上混合着血腥味的沉水香，那是去年我亲手给他缝的香囊。

"古籍上说..."他的声音闷在我发间，"换命术要破，需以被施术者心头血为引..."

我猛地推开他。铜镜摔在地上裂成两半，惊动了帐外的亲兵。"公主殿下？"有人在帘外询问。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才勉强稳住声音："无事，都退下。"

烛芯爆了个灯花。我看见他眼底映着那点火星，像极了我们那时花灯节上的烟火。

"你疯了？"我压低声音，"取心头血会要了你的命！"

"那又如何？"他突然笑了，嘴角的弧度让我想起他每次逞强时的模样，"总好过看着你每次靠近我都吐血。"他撩起我袖口，那些淤青在烛光下触目惊心。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在试探我吗，他也知道我们的宿命吗……

远处传来号角声，天快亮了。我抽回手去系铠甲，青铜护腕磕碰出清脆的响。

"古籍可能是假的。"我说得又快又急，"就算真的，你明日还要带兵..."

"所以我今天必须来。"他解下玉佩塞进我手里，玉上还带着体温，"记得吗？你说过要和我看明年的花灯。"他的拇指正欲抹过我眼角，却还是放下手，是一阵我才发现自己哭了。

帐外战马开始嘶鸣。我攥着玉佩，锋利的边缘割得掌心生疼。"我不能走。"我盯着地上那摊烛泪，"三万族人还在等我..."

他忽然单膝跪地，剑鞘砸在地上发出闷响。"那我投降。"他仰头看我时，帐外的晨光正好落在他睫毛上，"让我的兵都放下武器。"

"你明知道不行！"我几乎喊出声，"你们北钰军规..."话音未落就被他拽进怀里。这个吻带着血腥味，我尝到他咬破的舌尖。分开时他额头抵着我的，呼吸交错成白雾。我恍惚间忘记了穿心的痛苦

"那就杀了我。"他解下佩剑放在我手里，"用我的血破咒。"剑柄上缠着的红绳已经褪色，是我们在月老庙求的。

第一缕阳光刺破帐帘时，亲卫队长在门外咳嗽。我猛地推开他，剑尖横向我的喉咙。

"走。"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否则我现在就..."

他倒退着走向帐门，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瓷瓶仰头饮尽。我扑过去时已经晚了，暗红的血从他嘴角溢出来。"你...！"我抖着手去擦，血迹却越擦越多。

"不是毒药。"他咳嗽着笑，"只是让伤势看起来...咳...更重些。好让我，在最后一刻。"瓷瓶滚落在地，里面残留的液体流了出来。

号角声越来越急。他最后摸了摸我发间的玉簪。"午时三刻，"他倒退着融入晨光里，"我在战场等你。"

我攥着染血的佩剑跪坐在地。案上的沙漏簌簌作响，漏下的每一粒沙都在提醒我，等会儿两军阵前，这支箭必须亲手射穿他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