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黄庭坚《水调歌头》
江洛的机车在盘山公路碾过第十三个发卡弯时,白眠的指尖深深掐进他校服布料。
少年脖颈处的青筋随着油门震动跳动,绷带渗血的手腕却始终将她环在安全范围内。后视镜里映出他泛红的眼尾,像是被晚霞灼伤的候鸟。
“前面就是本家棋院。”他的声音混着引擎轰鸣,“今天要和日本九段对弈。”
白眠贴着他后背,闻到雨水混着雪松香的气息。她摸到他口袋里鼓起的药瓶,铝制外壳刻着“唑吡坦”的英文。
棋院穹顶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泛着冷光。白眠跟在江洛身后穿过长廊,听见两侧厢房传来棋子落盘的脆响。某处传来老者的叹息:“这孩子的棋风越来越暴戾了。”
对局室的沉香袅袅上升,白眠的珍珠耳钉突然硌得生疼。她摸出母亲日记里夹着的老照片——二十年前的江振涛站在棋院门口,西装笔挺如出鞘的刀。
“眠眠该回去了。”江洛替她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刘海,“明天要陪我出席邮轮项目奠基仪式。”
白眠忽然攥住他渗血的手腕,在他耳畔轻声说:“我查到你父亲挪用助学基金的证据了。”
暴雨在午夜时分砸向江家别墅。白眠蹲在游泳池边,将U盘里的财务数据上传到云端。水面倒映着二楼江振涛的身影,他正对着保险柜发脾气,文件散落一地。
“小聋女又在作妖?”江以宁的高跟鞋碾碎池边的樱花,“明天奠基仪式你最好别出洋相。”
白眠突然把手机屏幕转向她——视频里是江以宁在宠物店虐猫的画面。“你猜要是动保协会知道江家大小姐……”
继姐的美甲突然掐进她脖颈,“你以为攀上本家就能翻身?江洛不过是拿你当棋子!”
白眠猛地将她推进泳池,看着对方在水里扑腾尖叫,忽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江振涛的野心是无底洞,他连亲儿子都要算计。”
奠基仪式现场飘着细雨。白眠挽着江洛的胳膊走过红毯,听见人群中有人议论:“本家继承人居然带个野丫头出席。”
她适时低头,让碎发遮住脖颈的掐痕。江洛的手指轻轻摩挲她后颈,像是安抚受惊的幼兽。
致辞台上,江振涛的金丝眼镜闪过冷光:“感谢本家对邮轮项目的支持,这将是江氏百年基业的新起点。”
白眠注意到他袖口沾着的香灰——和母亲日记里提到的“香灰手印”一模一样。
江洛突然握紧她的手,“等会有记者问起我们的关系,你就说……”
“就说我是他未婚妻。”白眠微笑着看向镜头,“毕竟江少每天都来送我草莓牛奶。”
闪光灯骤亮的瞬间,她看见江振涛捏碎了手中的瓷杯。
深夜的邮轮模型展厅空无一人。白眠摸着玻璃罩上的鎏金纹路,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棋子落盘声。
江洛坐在月光里,棋盘上黑白棋子摆出诡异的形状。“这是我父亲当年教我的开局,叫做‘向日葵定式’。”
白眠的左耳突然嗡鸣,助听器里闪过电流。她想起外婆临终前攥着的作文纸,上面写着:“向日葵的根会穿透棺材生长。”
“你知道为什么向日葵总朝着太阳吗?”江洛递来温热的草莓牛奶,“因为它们害怕黑暗里的虫子。”
白眠喝了一口,尝到安眠药的苦味。她看着少年腕间渗血的绷带,突然想起他说过:“完美是种病,我父亲就是病原体。”
窗外惊雷炸响时,白眠摸到江洛西装内袋的信笺。泛黄的糖纸上印着:“第七百二十次日落时,我要吻醒你左耳沉睡的向日葵。”
她数着他棋谱的折痕,突然用口红在玻璃上画了个棋盘。“我们来下盘生死棋如何?”
江以宁的保时捷冲进樱花林时,白眠正把染血的绷带埋进土里。
“你以为赢了我爸就能上位?”继姐的车灯照亮她染血的裙摆,“他早就在邮轮上做了手脚!”
白眠突然将沾着香灰的U盘扔进车里:“去告诉江振涛,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基业崩塌。”
保时捷绝尘而去后,她掏出母亲的翡翠镯子碎片,在月光下拼成向日葵的形状。
江洛找到她时,白眠正坐在樱花树最高处。
“我父亲说过,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少年递给她沾着露水的草莓牛奶,“可我不想再当提线木偶了。”
白眠喝了一口,这次尝到了真实的甜味。她将棋子落进他掌心:“那就让我们做棋盘上最疯狂的变数。”
樱花纷纷扬扬落下,少年的吻轻轻落在她左耳助听器上,像是唤醒沉睡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