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性德《浣溪沙》

圣罗兰中学的樱花飘进琴房时，白眠正在擦拭江洛送的二手钢琴。

琴盖上的向日葵贴纸遮住了划痕，那是上周江以宁用钥匙划的。白眠对着琴键哈气，在雾气里写下"函数f(x)=sinx"，这是江洛教她的盲文。

"今天教你《月光奏鸣曲》。"少年倚在门框上，绷带渗血的手正卷着《围棋十诀》。

白眠注意到他领口别着的橙皮干——是她昨天落在储物柜的。"你的手..."

"只是练习时握得太紧。"江洛笑着晃了晃药瓶，这次标签换成了维生素。

琴键被染成血色那天，江洛教她感受声波的震动。

"把右手放在琴箱上。"他温热的掌心覆住她手背，"现在用左耳听——"

白眠的助听器突然捕捉到震动频率，和江洛腕间脉搏的跳动完美重合。窗外樱花纷纷扬扬，有几片落在他睫毛上。

江家老宅的紫藤花架下，白眠发现江洛母亲的绣绷。

褪色的牡丹花瓣间藏着半句棋谚："弃子争先，不如守拙。"她摸出母亲日记里的邮轮草图，发现牡丹纹路与救生艇编号完全吻合。

"我母亲总说紫藤花像打翻的墨汁。"江洛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将沾着紫藤香的草莓牛奶递给她，"其实她最喜欢向日葵。"

白眠喝了一口，尝到真实的甜味。她指着绣绷："这牡丹开得像血。"

少年突然攥住她手腕，绷带下的血管突突跳动："你知道吗？泰坦尼克号沉没时，头等舱的玫瑰花瓣漂了三天三夜。"

暴雨中的邮轮博物馆，白眠与江洛的倒影映在玻璃展柜上。

"这个救生艇编号..."白眠突然顿住，她母亲日记里的批注与救生艇上的刻痕完全吻合。

江洛的手指轻轻划过她后颈，那里有块硬币大小的胎记："我母亲坠楼前，总说这个位置会长出向日葵。"

白眠的助听器突然发出杂音，她看见江洛后颈的旧伤疤在闪电下泛着光，形状像极了救生艇的锚链。

深夜的阁楼，白眠将母亲的翡翠镯子碎片埋进花盆。

江洛的琴声从门缝飘进来，断断续续的《月光》混着咳嗽声。她摸出他塞在门缝的纸条："明天带你去看真正的向日葵。"

凌晨三点，白眠被撬锁声惊醒。

月光里站着的不是江洛，而是手持注射器的江振涛。"该让某些人永远沉睡了。"他袖口的檀香混着消毒水味，和父亲临终病房的味道一模一样。

白眠在急救室醒来时，江洛正用纱布擦拭她手腕的淤青。

"你晕过去的时候，还攥着这个。"他递来染血的向日葵棋子，正是江振涛保险柜里的收藏品。

白眠摸到棋子底部的刻痕："1912年4月14日，泰坦尼克号沉没当天。"

少年突然低头吻她掌心，绷带渗血的手腕环住她腰肢："眠眠知道吗？那天有位中国女性乘客，把蓝宝石藏进了女儿的襁褓。"

邮轮首航纪念展上，白眠戴着江洛送的珍珠耳坠。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少年替她整理碎发时，指尖擦过她助听器，"她说真正的蓝宝石会在月光下唱歌。"

白眠凑近展品柜，看见泰坦尼克号头等舱复原区的水晶吊灯——和江家老宅的那盏一模一样。她突然发现灯罩缝隙里的暗格，里面躺着枚泛黄的向日葵棋子。

江以宁的保时捷冲进樱花林时，白眠正把棋子埋进土里。

"你以为赢了就能幸福？"继姐的车灯照亮她染血的裙摆，"他连亲儿子都要送进疯人院！"

白眠突然将沾着香灰的U盘扔进车里："去告诉江振涛，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基业崩塌。"

保时捷绝尘而去后，江洛从树影里走出来，递来沾着露水的草莓牛奶："我母亲曾说，向日葵的种子能在海底沉睡百年。"

白眠喝了一口，这次尝到了真实的甜味。她将棋子落进他掌心："那就让我们做棋盘上最疯狂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