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在凌晨三点变得绵密起来,敲打着安全屋的玻璃窗。沈夜盯着门口那个蓝莓蛋糕盒,缎带上凝结的水珠正一颗颗坠落到地板上。她伸手按住腰间的匕首,刀柄上的符文微微发烫。
"第一条尾巴是什么意思?"沈夜没有回头,声音压得极低。
月见蜷缩在沙发角落,银色血渍在她嘴角已经干涸。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心口的疤痕,那里正在渗出细小的光点。"就是字面意思,"她的嗓音沙哑,"我分出去的妖格。"
沈夜用匕首挑开蛋糕盒的缎带。里面没有甜点,只有个老式怀表躺在碎冰上。表盘玻璃已经碎裂,时针和分针永远停在4点17分——第六世她死亡的具体时刻。
"别碰!"月见突然喊道,但已经晚了。
沈夜的指尖刚触到怀表,整个房间突然陷入绝对黑暗。鱼缸里的水母集体发光,却在下一秒全部爆裂。某种古老而强大的妖力从怀表中涌出,在空中凝结成半透明的狐尾形状。
"终于见面了,刺客小姐。"一个和月见一模一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却带着截然不同的冰冷质感,"我是第一条,也是最理性的一条。"
沈夜的后背抵上墙壁。在她面前,由银光组成的另一个"月见"逐渐成形。这个幻影穿着复古西装,粉色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红瞳里没有半点温度。
"时钟匠?"沈夜眯起眼睛。
幻影微微颔首。它走向真正的月见,手指虚划过她惨白的脸:"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记忆诱变剂也敢硬抗?你以为还是第六世全盛时期吗?"
月见虚弱地拍开它的手:"少说教...东西带来了吗?"
时钟匠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个水晶小瓶。瓶子里悬浮着三滴银色液体,每滴内部都闪烁着微型星云般的漩涡。"最后三滴心头血,"它转向沈夜,"足够唤醒你全部的记忆——如果你承受得住的话。"
沈夜的目光在真假月见之间来回扫视。某些深埋的记忆正在松动——第六世的实验室里,月见确实用匕首剜出过自己的心头血,而当时的她...
"等等,"沈夜突然反应过来,"如果这是你的尾巴,为什么它会有实体?"
房间陷入诡异的沉默。时钟匠的幻影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而真月见把脸埋进了手掌。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分裂,"时钟匠最终开口,"是断尾。每条尾巴都承载着特定时期的记忆和人格。"它指了指自己,"我是最早期那条,理性、冷酷、最适合与人类周旋。"又指向沙发上的月见,"而她越来越疯,就是因为不断失去这些部分。"
沈夜突然想起工厂里审判官的话。她冲到月见面前,抓住她的手腕:"你说过结契后我们共享妖核!那些尾巴——"
"是用来续命的。"月见苦笑着抬头,"每一世你死后,都需要一条尾巴的力量让你转世。"她指了指时钟匠,"第一条换你第七世,第二条换第八世...现在我只剩最后一条了。"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沈夜松开手,发现自己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些零碎的记忆终于拼凑成完整的图景——月见根本不是因为修炼而强大,她是在用自己的一部分,一次又一次地换她重生。
时钟匠的身影开始淡化:"时间不多了。赤蛇已经定位到这里,审判官带着记忆剥离器正在赶来。"它把水晶瓶放在茶几上,"三滴血,三次选择。记住,有些真相比死亡更痛苦。"
幻影彻底消散前,时钟匠突然对沈夜露出月见永远不会有的冷酷微笑:"顺便说,第六世的游乐园...是她亲手炸的。"
怀表啪嗒一声合上,房间恢复光明。沈夜看向沙发,发现月见已经昏了过去,她的左肩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狐尾纹身——现在那纹路正在慢慢消散。
沈夜抓起水晶瓶,三滴银色血液在瓶中缓缓旋转。第一滴内部浮现游乐园的轮廓,第二滴映出教堂彩窗,第三滴则是这个安全屋的微缩模型。
楼下的消防铃突然刺耳地响起。透过监控屏,沈夜看到整栋大楼的居民都被疏散出来,十几个穿黑制服的人正在大堂布置某种仪器。审判官站在最前方,手里拿着个与工厂里相似的装置,只是体积大了三倍不止。
"记忆剥离器..."沈夜喃喃自语。她看向昏迷的月见,又看了看水晶瓶。某些决定在生死关头反而变得异常清晰。
当第一滴银血落入月见唇间时,整栋大楼的灯光全部熄灭。沈夜在黑暗中听见月见倒抽气的声音,随后是布料撕裂的脆响——月见的后背弓起,两条半透明的狐尾从她腰间舒展开来,在黑暗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你疯了?"月见的声音突然变得中气十足,"这是保命用的!"
沈夜没理会,把第二滴血含进自己嘴里。银血接触舌尖的瞬间,她的视野被强光淹没。无数记忆碎片如暴风雪般席卷而来——
第七世的她站在燃烧的游乐园中央,手里拿着引爆器;第八世的她在图书馆古籍室,用钢笔划掉某个古老契约的关键条款;而这一世...这一世的初遇根本不是偶然,是她循着潜意识里的记忆主动走向那座教堂...
"想起来了吗?"月见的手抚上她的脸,"游乐园是我炸的,因为那里是赤蛇的据点。图书馆的契约是我修改的,为了让反噬只作用在我身上。"她的指甲突然变长,轻轻划过沈夜锁骨处的吊坠,"而你每次靠近我,都是因为这里面的血在呼唤你。"
大楼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某种高频噪音穿透墙壁,让鱼缸玻璃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沈夜知道,那是记忆剥离器启动的前兆。
"最后一滴,"她举起水晶瓶,"告诉我全部真相。"
月见的尾巴缠上她的手腕:"喝下它,你会记起第六世最后的画面。"她的红瞳在黑暗中发光,"但代价是...你会暂时变成真正的半妖。"
楼下传来爆破声。沈夜没有犹豫,仰头吞下最后一滴银血。
剧痛从心脏炸开。沈夜跪倒在地,感觉自己的骨骼正在重组。当指甲变成利爪时,她终于看到了第六世最后的记忆——
刑场上,月见确实用断尾结契救了她。但真正让审判官失败的是...是她自己咬破手指,在月见心口画下了逆向契约符文。
"你分了一半妖核给我..."沈夜的声音开始变得不像人类,"所以这一世我才能使用妖力..."
整面墙突然坍塌。审判官站在尘埃中,手中的装置射出刺眼绿光。沈夜本能地扑向月见,却被某种无形力量定在原地。
"终于完整了。"审判官的声音带着扭曲的喜悦,"两个半妖,正好组成完整的实验样本。"
绿光笼罩全身的瞬间,沈夜感到某种冰冷的东西刺入了后颈。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月见对她做口型:
"记住,死亡才是开始。"
黑暗降临。恍惚中,沈夜感觉有人抱起她,熟悉的蓝莓味里混进了陌生的血腥气。远处似乎传来打斗声,还有审判官不可置信的尖叫:"不可能!你的尾巴明明已经——"
"谁告诉你,"月见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带着从未有过的肃杀,"我只有九条尾巴的?"
这是沈夜陷入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