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接力赛

操场浸在五月的阳光里，塑胶跑道边缘的香樟树筛下碎金般的光斑，广播里正播着“高二三班向瑶、江淮之准备接力赛”。

向瑶捏着接力棒的手心沁出汗，白手套边缘蹭到护腕上的三花猫刺绣——那是江淮之昨天熬夜给她缝的，说“摸着猫爪就不会紧张”。

“别攥那么紧。”

江淮之忽然从身后递来瓶冰镇橘子汽水，拉环“啵”的一声脆响，混着他校服上的皂角香涌过来。

向瑶看见他手腕上缠着同款护腕，藏青色布料绣着只举着接力棒的小猫，爪尖勾着个迷你盾牌——和她缝在他运动服内侧的“勇气标记”，刚好成对。

检录处的树荫下，林雨稀抱着班旗蹲在旁边，忽然指着向瑶的护腕笑：“江淮之的针脚比你给阿和缝窝时还歪。”

话刚说完就被哨声打断，向瑶看见江淮之在起点线活动手腕，阳光穿过他指尖的缝隙，在地面投下的影子像极了他课本里画的“接棒手势图”——手肘微屈，掌心朝上，接力棒落点精确到厘米。

“各就各位——”发令枪响的瞬间，向瑶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江淮之起跑的脚步声重合。

她站在接力区前端，盯着逐渐逼近的身影：他的校服后襟被风吹起，露出内侧她用银线绣的“淮”字，笔画间缠着橄榄枝，是昨夜她借着路灯缝的，说“跑起来像带着平安的风”。

“接！”

江淮之的声音带着喘息，接力棒触到她掌心的刹那，他指尖忽然轻轻勾了勾她的无名指——这是他们私下练了二十遍的“暗号”，代表“别回头，往前冲”。

向瑶忽然想起上周在操场加练，他总故意把棒递得偏左，逼她伸手去够，说“真正的接力，是彼此多往前迈半步”。

跑道旁的加油声潮水般涌来，向瑶盯着终点线的红绳，忽然看见绳边蹲着三花猫阿和——脖子上系着林雨稀扎的小彩旗，尾巴尖沾着点蓝颜料，是江淮之今早给它画的“班徽标记”。

她的指尖蹭过接力棒上的凹痕——那是江淮之昨天摔破膝盖时，手掌握出的印子，此刻带着体温，像块小小的、会发烫的勋章。

最后五十米时，风忽然变大了。

向瑶的视线有些模糊，但能清晰地看见终点站着一群她非常熟悉的身影，江淮之——他也在终点等着她。

她忽然想起他父亲的烈士证照片：穿军装的男人站在跑道上，手里攥着的接力棒，和此刻她掌心的这根，颜色分毫不差。

“向瑶！冲啊！”林雨稀的声音带着哭腔，阿和忽然跳上围栏，尾巴扫过“高二三班必胜”的横幅。

向瑶看见终点线的裁判抬起手腕，秒表的反光里，江淮之的护腕和她的护腕晃出重叠的影子——三花猫的尾巴勾着三花猫的尾巴，像永远不会松开的、关于青春的结。

冲过终点的瞬间，向瑶被江淮之拽入怀中。

接力棒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阿和的爪子边，猫正用鼻尖蹭着棒身上的“淮”字贴纸——那是她昨晚偷偷贴的，边角还留着胶水印。

江淮之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喘息声混着阳光的热度落下来：“刚才护腕勾到你的手套了？我就说线尾该剪干净……”

“没勾到。”

向瑶抬头，看见他额角的汗滴在护腕的三花猫眼睛上，像给它点了滴亮晶晶的泪，“你递棒时偏右，和上周一样。”

江淮之忽然笑了，从裤兜摸出颗橘子糖——糖纸印着他们班的接力赛合照，是林雨稀今早去打印店加急做的，背面写着“江淮之的第三棒，向瑶的最后一棒，永远的中间棒”。

颁奖台上，向瑶盯着胸前的银牌，忽然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2024.5.20 接力赛第2名”——是江淮之刚才趁她擦汗时，用钥匙尖刻的。他站在旁边，校服领口露出半截银链——那是她母亲的遗物，上周他说“借去沾沾平安气”，此刻却在阳光里，和她腕间的银链，晃出相同的光。

散场时，阿和忽然叼着接力棒跑向操场角落。

向瑶跟着它蹲下，看见香樟树下的泥土里，埋着个铁皮盒——是江淮之的“秘密储物盒”，里面躺着她高一掉的校徽、他初二折断的钢笔尖，还有张泛黄的纸条，是她第一次给他讲题时写的：“加速度a=Δv/Δt，就像我们的默契，每秒都在变快。”

“其实我昨天缝护腕时……”江淮之忽然蹲下来，指尖划过她护腕上歪扭的猫爪，“把你的名字缝进猫肚子里了。”

向瑶翻开护腕内侧，果然看见细密的针脚拼成“XY”，藏在三花猫的绒毛刺绣里，像颗被小心裹住的、不会融化的糖。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阿和蜷在接力棒旁打盹，尾巴偶尔扫过“高二三班”的班旗。

向瑶摸着护腕上的“XY”，忽然想起江淮之在储物盒纸条背面写的话：“接力赛的意义不是拿第一，是知道无论怎么跑，总有个人会在接棒区，带着你的光，继续往前。”

此刻风掀起香樟树叶，有片叶子落在接力棒上，刚好盖住“淮”字贴纸——却露出底下她偷偷写的“瑶”字，像被阳光吻过的、藏在时光里的，永不褪色的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