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大礼堂的穹顶悬着八角灯,江淮之盯着肩章上的少尉军衔,金属徽章在领章下泛着冷光。
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敬礼声,他脑海中回忆起父亲烈士证里夹着的老照片——二十年前,同样的礼堂,父亲穿着军装站在第一排,肩章上的星徽比他此刻的,多了道岁月的包浆。
“江淮之,上前一步。”旅长的声音穿过掌声。
他踏过红毯时,靴跟敲在地面的节奏,竟和向瑶上次在电话里说的“心跳监护仪频率”重合。
指尖触到口袋里的银哨子——哨绳是她用白大褂边角料编的,绳结处还缠着根细银线,是她缝在他校服上的同款材质,此刻贴着掌心发烫,像她总说的“金属要沾着体温,才会有平安的味道”。
授衔仪式结束,落日余晖倾泻礼堂侧窗。
江淮之躲进宿舍阳台,手机在掌心震了三次——是向瑶发来的消息,附带三张照片:第一张是她父亲术后在病房吃橘子,第二张是急救箱上新贴的“少尉江淮之同款蓝盔贴纸”,第三张模糊不清,能看见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哨绳末端,系着个迷你盾牌挂饰。
“喂?”
电话接通的瞬间,信号突然卡顿,向瑶的声音像被揉碎的银杏叶,“我的大英雄……喂?能听见吗?”
江淮之贴着冰凉的窗玻璃,看楼下的学员正列队走过,帽檐在路灯下投成整齐的阴影——像极了向瑶画解剖图时,用直尺画出的肋骨线条。他想起她在信里写的:“穿军装的你,像移动的盾牌,可我知道,盾牌底下藏着给阿和梳毛的温柔。”
“能听见。”
他故意把声音压得低些,指尖蹭过肩章边缘,“刚戴上少尉军衔,旅长说我的肩章歪了,像你缝的小盾牌……”话没说完就被电流声打断,却听见那头传来轻笑:“明明是你自己没戴正,当年给阿和戴项圈,也把铃铛挂到尾巴上了。”
背景里隐约有监护仪的滴答声,他猛然想起她父亲的手术,喉结动了动,终究没问——她不说,便是安好。
“以后换我给你寄急救包啦!”
向瑶的声音突然清晰,带着雀跃的尾音,“里面装了防蚊虫药膏、润喉糖,还有……”信号再次卡顿,她的话碎成“三花猫贴纸……别总把伤口藏着。”
江淮之望着远处的军徽,想起她在撒哈拉寄来的明信片,背面画着戴蓝盔的他,正在给受伤的三花猫包扎,旁边写着:“盾牌不是用来硬扛的,是用来告诉我,你需要换药了。”
风掀起阳台的窗帘,带来深秋的凉意。
江淮之摸出向瑶寄来的润喉糖——橘子味,包装上印着她手绘的蓝盔士兵,正把哨子递给穿白大褂的女孩。
他回忆起起高中操场的黄昏,她蹲在三花猫窝前,边缝窝边说:“等你当军官了,我就把急救包做成蓝盔形状,这样你带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
此刻他把糖纸折成小船,放在窗台——月光下,船舷的“平安”二字,和他肩章的星徽,一起镀上了层温柔的银边。
“塔国局势最近有点紧……”他忽然开口,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哑了些,“如果我被派去维和……”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我知道,你会带着哨子,就像我带着银链——”信号突然彻底中断,只剩下电流杂音。
江淮之盯着黑屏的手机,想起父亲留下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真正的守护,是让你知道,无论风往哪吹,总有个人,会朝着你的方向,把平安叠成纸船。”
深夜,江淮之在授衔纪念册上写下:“肩章上的星,是父亲的勋章,也是她缝的小盾。”配图是张速写:穿军装的自己单膝跪地,给伤员包扎时,袖口露出内侧的银线刺绣——和向瑶校服上的“护士帽简笔画”,在纸页上遥遥相望。
窗外的军号声隐约传来,他摸出枕头下的银哨子,对着月光吹了声——短促的、轻快的响,像极了向瑶在电话里没说完的“等你回来”。
这晚,向瑶在医院值班室收到条未读消息:“少尉江淮之正式向你报到,以后我的急救包,归向医生管辖。”
附带着张模糊的自拍:他穿着军装,肩章上的星徽被拍得发亮,领口处露出半截哨绳——和她此刻挂在脖子上的银链,在不同的月光里,晃出相同的、属于彼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