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光大 医学院的香樟树又绿了一茬，向瑶攥着学士帽穗子在礼堂外转圈，白大褂口袋里的银哨子随着步伐轻响——那是江淮之寄来的“毕业礼物”，哨身刻着的“向”字边缘，还留着他磨制时蹭到的铁锈味。
她盯着礼堂门口的电子屏，“2029届医学院毕业典礼”的红光里，忽然映出个穿浅灰卫衣的身影，正把帽檐压得低低的往树后躲。
“江淮之！”她喊出声时，对方明显顿了顿，卫衣帽子滑下半边，露出后颈那道熟悉的烫伤疤——是大二那年帮她搬实验器材时，被热水壶烫的。他转身时，手里攥着束向日葵，花茎上还沾着晨露，像极了高三那年他在篮球场捡球时，发梢沾着的、她觉得“比阳光还亮”的汗滴。
“不是说在军校集训？”向瑶跑过去，学士服下摆扫过他裤脚。
江淮之把花塞进她怀里，指尖蹭过她腕间的银链，“平安”二字在阳光下闪了闪——和他藏在卫衣内袋的、父亲的烈士证，此刻隔着布料，轻轻相触。他没说话，只是从卫衣口袋掏出个小盒子，银哨子在盒底晃出清响，刻着的“向”字比高考前那枚更工整，却多了道细微的划痕，像道没说完的“对不起”。
“偷偷请假跑过来的。”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喉结滚动的哑，“怕错过你穿学士服的样子。”
向瑶这才发现他卫衣里还穿着军校的体能服，袖口露出半截银线刺绣——是她大三时寄给他的、绣着“平安”的护腕，边缘早被洗得发白，却还牢牢缠着他的手腕，像道不肯褪色的、属于她的印记。
礼堂里传来主持人的报幕声，向瑶被拽到香樟树下。
江淮之盯着她发间的学士帽流苏，忽然伸手替她别正，指尖触到她耳后沾着的毕业彩带——粉色的，像极了她高中课本里夹着的、他偷偷画的护士帽缎带。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临光附中（临光中学）的校园里。
“记得吗？”他忽然指了指树干，当年他们刻下的“和平”二字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向瑶 2029 毕业”，字迹歪歪扭扭，却和他高中抄错题时的笔锋，一模一样。
“给你。”向瑶忽然掏出个信封，是用解剖课的绘图纸折的，封面上画着穿蓝盔的他和穿白大褂的自己，中间的三花猫叼着学士帽穗子。
江淮之翻开时，看见里面掉出片压平的银杏叶——是他大一寄给她的，叶脉间用银线绣着“毕业快乐”，针脚像极了她给阿和缝窝时的歪扭，却让他想起父亲烈士证里夹着的、母亲的婚纱照，边角也有这样的毛边。
“其实我早就知道。”向瑶忽然盯着他卫衣内袋，那里露出半截蓝色布料——是她寄给他的、绣着“向”字的手帕，“你偷偷把维和部队考核时间改了，就为了今天能来。”
江淮之没说话，只是摸出她塞在自己错题本里的、永远写着“少熬夜”的便利贴——此刻皱巴巴的，和他的军校录取通知书，一起躺在贴胸口的内袋。
毕业典礼的音乐响起时，向瑶被同学喊进礼堂
。江淮之躲在香樟树后，看着她在台上接过毕业证书，学士帽被抛起的瞬间，白大褂口袋里的银哨子晃了晃——和他此刻攥在掌心的、刻着“向”的哨子，在不同的光里，发出相同的、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共振。原来——真正的奔赴，从来不是相向而行，而是哪怕绕远路，也要让对方看见，你眼里的光。
散场时，向瑶在老槐树下找到了他。
江淮之正蹲在三花猫阿和的窝前，往里面塞新的棉垫——是用他的旧军装改的，边缘绣着小小的蓝盔图案。
阿和蹭着他的手，项圈上的假银链碰响他手里的真哨子，清响里，向瑶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约定：“等我们毕业，要给阿和拍张戴蓝盔的照片。”
“给你。”
江淮之忽然把哨子挂在她脖子上，金属贴着她锁骨发烫，“这次换你带着它，不管去非洲还是塔国，听见哨音……”他忽然顿住，指尖划过她学士服上的校徽，“就知道我在离你最近的战场，替你挡住所有的风。”
向瑶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银链摘下来，挂在他卫衣的拉链上——“平安”二字贴着他的胸口，像当年他在医院走廊，把奶奶的降压药盒，攥在掌心的温度。
夕阳把香樟树的影子拉长，两人坐在操场的双杠上，看学弟学妹们追着纸飞机跑。
向瑶摸着新哨子的划痕，忽然想起林雨稀留下的纸条：“你的翅膀，曾为最爱的人，拼命扑腾过。”
此刻她望着江淮之帽檐下的眼睛，忽然觉得所谓的双向奔赴，从来不是完美的同步，而是像他们这样——他带着她的“平安”走向战场，她带着他的“哨音”走向疫区，中间隔着的三花猫阿和、老巷的欠条、香樟树上的刻字，都成了时光里的锚点，让彼此知道，哪怕风再大，总有个窝，等着他们归巢。
临别的时候，江淮之把向日葵塞进她的急救箱，花茎上系着张纸条：“我的向医生，以后要带着这把阳光，去晒暖所有的伤口。”
向瑶看着他跑向校门口的军用吉普，卫衣后襟沾着阿和的猫毛，忽然想起他在授衔仪式上说的：“我的急救包，归向医生管辖。”
此刻她摸着急救箱里的哨子，忽然觉得这个夏天的毕业，不是终点，而是某个约定的续篇——就像香樟树上的刻字，就像三花猫的窝，就像他们彼此交换的、带着体温的信物，在时光里，永远等着下一次的、带着风的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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