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瑶盯着眼前的压缩饼干堆，瞬间笑出声。
七块饼干歪歪扭扭摞成三层，顶层插着根荧光棒，在沙漠的夜色里泛着淡蓝色的光——像极了高中江淮之在她生日时，用草稿纸折的“三层蛋糕”，那时他说“等长大了，带你去吃真正的双层奶油蛋糕”。
“抱歉，没找到奶油。”江淮之蹲在旁边，迷彩裤膝盖处沾着沙砾，“不过压缩饼干有草莓味的，和你高中爱吃的糖果一个味。”他递来块包装纸磨毛的饼干，封口处还留着牙印——显然是他拆包装时太急，直接用牙咬开的。
夜风卷着沙砾打在两人的护目镜上。
向瑶接过饼干，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比上次见面时凉了些，却依然像当年他在操场陪她画解剖图时那样，带着让人安心的粗糙。“
其实我早就忘了奶油蛋糕的味道。”她突然说道，荧光棒的光映着她嘴角的笑，“但记得你折的纸蛋糕，记得你说‘每一层都是不同的愿望’。”
江淮之低头，用战术靴在沙地上画圈。“
第一层是‘向瑶考上好大学’，第二层是‘我当上维和士兵’，第三层……”他顿了顿，指尖在沙砾里划出个小盾牌，盾牌里藏着个戴护士帽的小人，“是‘等和平了，带向瑶去看父亲建的玫瑰园’。”
向瑶的喉间忽然发紧。
她想起他成年信里没写完的话，想起他父亲的烈士证边角的褶皱。
此刻沙漠的星星在护目镜上闪着光，她忽然很想告诉她，比起玫瑰园，她更想记住此刻——他用压缩饼干堆成的蛋糕，他指尖沾着的沙砾，他说“和平了”时，语气里藏着的、近乎虔诚的期待。
“那现在，我的愿望是……”她捡起一块饼干，在“蛋糕”顶层摆了只歪歪扭扭的三花猫，“希望战争早点结束，希望阿和在临光中学的猫窝永远晒得到太阳，希望……”她忽然停住，荧光棒的光在护目镜上晃了晃，“希望下次生日，能和你在临光中学门口的蛋糕店，分一块真正的奶油蛋糕，你吃奶油，我吃蛋糕胚。”
江淮之笑了，笑声里带着沙砾的粗粝，却格外温柔。他摸出兜里的银哨子，在荧光棒下晃了晃：“其实我偷偷查过，那家蛋糕店还在，老板还是会把奶油刮成花形。”
哨子在他指尖转出个圈，刻着“向”字的一面映着星光，“等回去了，我们每天去买一块，把这些年错过的生日，都补回来。”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向瑶忽然想起林雨稀——那个总说“怕黑”的姑娘，此刻不知是否也在某个角落，对着月亮许愿。
她摸出手机，屏幕锁还是三人高中的合照：林雨稀勾着她的脖子，江淮之站在旁边别扭地插兜，背景是开满香樟花的操场。“
林雨稀以前总说，我的生日愿望太贪心。”她忽然开口，指尖划过屏幕上林雨稀的笑脸，“其实她不知道，最贪心的愿望，从来都是‘我们都要好好的’。”
江淮之的睫毛在夜色里颤了颤。他想起在林雨稀宿舍找到的威胁信，想起信上“你弟弟在我们手里”的字迹——那个总在他们复习时递零食的姑娘，此刻正被恐惧逼进黑暗的角落。但他没说，就像向瑶没提林雨稀借钱的事，有些真相，在生日这天，显得格外残忍。
“来，吹蜡烛。”他举起荧光棒，蓝色的光映着他护目镜下的眼睛，“虽然没有生日快乐歌，但……”他忽然轻轻吹了声哨子，哨音在沙漠里飘出细碎的响，“这个声音，算我给你的伴奏。”
向瑶闭上眼睛，荧光棒的热度隔着护目镜传来，像极了高中教室的台灯——那时江淮之总在她犯困时，用铅笔敲她的椅背，递来薄荷糖。
此刻哨音混着沙砾的响动，在她耳边织成张温柔的网，她忽然发现，比起那些宏大的愿望，此刻最想留住的，是身边这个人的呼吸声，是压缩饼干的草莓味，是荧光棒在沙地上投下的、两个人交叠的影子。
“我吹好了。”她睁开眼，看见江淮之正盯着她护目镜里的倒影——戴着他的头盔，嘴角沾着饼干碎屑，却笑得像当年在图书馆看见三花猫时那样甜。他忽然伸手，指尖在她护目镜上擦了擦：“有沙砾。”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玻璃，却让她想起高中他帮她捡解剖针时，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触感。
夜风忽然变大，压缩饼干堆晃了晃，顶层的三花猫饼干“啪嗒”掉在沙地上。
向瑶蹲身去捡，却被江淮之一把拽了过去，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索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的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向瑶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手划过他的耳垂，勾住他的脖颈。
两人缓缓抽离，向瑶忽然笑出声，眼泪却同时涌出来。她想起成年信里的恐惧——怕离别，怕再也收不到他的消息。
江淮之从“蛋糕上”拿下一块饼干递给向瑶，自己也抽出一块塞进嘴里。
此刻看着他故意把带沙砾的饼干嚼得很响，看着他护目镜下弯弯的眼睛，忽然觉得那些恐惧都变得遥远——原来真正的“安心”，是知道哪怕在沙漠里，他也会用压缩饼干堆成蛋糕，用哨音吹出生日快乐，用笨拙的温柔，把硝烟变成只属于他们的、带着草莓味的夜晚。
“江淮之。”她又一次叫他的名字，在他抬头时，用指尖在沙地上写了个“和”字——是“阿和”的“和”，也是“和平”的“和”，“等战争结束了，我们领养一只三花猫吧，就叫‘小和’，让它替我们去看父亲的玫瑰园，替我们在和平的阳光下打滚。”
江淮之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圈——是“圆”，也是“圆满”。远处的直升机灯光渐渐靠近，他忽然低头，在她护目镜上轻轻碰了碰——隔着两层防护，却像碰了碰她的额头，“好。我们还要给小和买带铃铛的项圈，这样它一跑，我们就能听见‘和平’的声音。”
荧光棒的光渐渐变暗，沙漠的星星却越发明亮。向瑶靠在江淮之肩上，听着他的心跳混着夜风的响动，忽然觉得，这个没有奶油蛋糕的生日，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愿望成真”——因为身边的人还在，因为他们依然相信“和平了”的那天会来，因为那些藏在压缩饼干和哨音里的温柔，从来没有被战争碾碎。
当第一颗流星划过沙漠上空时，江淮之指着星空：“看，北极星。”
向瑶抬头，看见那颗最亮的星正悬在天幕，像极了高中她在操场画解剖图时，他指着星空说“迷路了就看它”的夜晚。
北极星的光落在他蓝盔上，她想起他父亲的日记：“和平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是有人把它种进了别人的眼睛里。”
而她知道，他的眼睛里，正映着属于她的星星——就像她的眼睛里，永远映着他的蓝盔，他的哨音，他用压缩饼干堆成的、带着草莓味的“星空蛋糕”。
沙砾在夜风里轻轻响动，像极了青春里没说出口的那些誓言。此刻的沙漠寂静无声，却有两个身影，在星空下靠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近到能看见对方护目镜里，自己带着笑意的倒影。原来最好的“生日愿望”，从来不是蛋糕或星光，而是身边的人活着，并且，依然相信，风会带着他们的愿望，吹向和平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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