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摄政第一日
承昭元年正月十六,玉京城落下今冬最后一场雪。
我坐在昔日皇帝批折的暖阁里,手边堆着半人高的奏章,却先翻开了一本空白诏书。朱砂笔落,第一行写:
“废连坐,赦旧党,除苛法。”
笔尖一顿,我又添一句:
“林氏忠烈,追封武宁王,子孙永袭三等爵。”
写罢,我将诏书递给身旁的萧逸:“用印吧。”
他却不接,只抬手替我拂去肩头的雪沫:“殿下今日,可要先听一听北境的折子?”
我轻笑:“你如今倒学会卖关子了。”
二、北境来书
折子是镇北侯亲笔。
——北狄王病亡,三子争位,边关烽烟暂息。侯爷只问一句:
“臣请留兵三万于雁门,余者归京,可否?”
我把折子推到萧逸面前:“镇北侯是我父亲的旧友,三万兵,是给我面子,也是试我深浅。”
萧逸沉吟片刻,从袖中抽出一张小笺:“昨夜暗卫截到的,柳珣写给北狄二王子的密信,让他趁国丧南侵,许以幽云三州。”
我眸色一冷:“柳珣还活着?”
“吊着一口气,关在水牢。”
“那就让他亲眼看着,幽云三州一寸都不会丢。”
三、水牢问罪
水牢阴寒,柳珣被铁钩穿了琵琶骨,见我来,竟还笑得出来:“殿下弑君夺权,就不怕史书千秋骂名?”
我俯身,以指背轻拍他溃烂的脸:“千秋骂名?本宫担得起。倒是你——”
指尖移到他心口,轻轻一按,铁钩便深入寸许,“你的主子让北狄南下,是想借刀杀人,可惜刀钝了。”
柳珣痛得抽搐,却仍嘶声道:“你以为杀光我们便高枕无忧?朝堂上的世家,边关的武将,哪一个肯服女流?”
我收回手,转身吩咐狱卒:“明日午时,西市腰斩,悬首城门。”
走出水牢,雪色刺目。我低声对萧逸说:“我要开春闱,以寒门换世家。”
萧逸望着我,眼底有惊亦有笑:“殿下要掀的,是百年根基。”
“那就掀个天翻地覆。”
四、春闱新令
二月初,诏书遍贴州县:
“不拘门第,凡通经史、晓农事、善兵策者,皆可应举。三试之后,朕——摄政王亲策于金殿。”
消息一出,世家哗然。
当夜,七位老臣跪在丹墀外,请收回成命。我隔窗望雪,只传出一句话:
“天寒,诸位老大人保重身子。若跪坏了膝盖,便回家颐养天年吧。”
次日清晨,雪地里只余七顶孤零零的乌纱帽。
五、暗涌
春闱前夜,我批折至三更,忽觉烛火一跳。
萧逸已横剑挡在我身前——房梁上伏着三名死士,黑衣蒙面,刀口淬蓝。
我按住他肩:“留活口。”
十招之后,死士尽皆断腕被擒。揭开面巾,竟是内廷侍卫。
萧逸低声道:“御林军副统领魏钊,是魏谦的族侄。”
我将沾血的剑尖抵在死士喉间:“告诉魏钊,明日春闱,本宫若少一个考生,便让他全族陪葬。”
六、殿试
金殿之上,春雷滚滚。
三十名新科士子跪于阶下,最末一位青衫少年,头戴破巾,自称“江州沈砚”。
我翻其卷,策论只有一行:
“愿为殿下马前卒,斩尽天下尸位素餐者。”
我抬眼看他,少年脊背笔直,目光灼灼。
良久,我提笔点他为状元,朱批:
“赐同进士出身,授监察御史,可先斩后奏。”
阶下老臣面如土色。
七、雪夜赐剑
是夜,雪又至。
我凭栏独酌,萧逸踏雪而来,怀中抱一柄长剑——剑身如雪,剑铭“照影”。
“镇北侯回京途中,亲自为你铸的。”他将剑递给我,“他说,北境春迟,唯愿殿下剑下无寒。”
我拔剑出寸,寒光映出他眉眼:“萧逸,你可曾后悔?”
他笑了笑,握住我持剑的手,指尖微凉:“臣此生无悔,唯惧一事。”
“什么?”
“史书工笔,将我与殿下写成‘君臣’。”
我垂眸,以剑尖在雪地上划下一行字——
“摄政王李瑶,以江山为聘,娶萧逸为夫。”
雪落无声,却掩不住他眼底惊涛。
八、尾声
春闱后第三日,雪化。
我站在城楼,看新科士子策马游街,百姓夹道欢呼。
萧逸立于我侧,低声问:“殿下下一步?”
我望着远处初升的朝阳:“开运河、均田亩、废奴籍……”
他轻笑:“臣指的不是国事。”
我偏头,与他十指相扣:“那便先成婚,再生一个能承得起这江山的女儿。”
风过玉京,吹散百年沉疴。
雪尽处,新芽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