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楼·暗香阁
香暗荼斜倚朱栏，指尖捻着金错刀削梨，梨皮垂落如血色绦带：“徐大小姐每次登门，都是些费力不讨好的糟心事。”她睨着对座的徐长宁，“这回又要我糟蹋多少银钱？”
徐长宁掸去袖口落花：“这次事情肯定让你省心——把藏海带来枕楼见我便好。”
“哦？”香暗荼刀尖一顿，“还是试探？”
“他若真是明珠，总得验验成色。”
藏海掀帘而入时，满室沉水香扑面而来。香暗荼正拨弄鎏金香炉，绛红广袖滑落，露出腕间七宝镯：“能在皇陵断龙石下全身而退的，果然不是凡品。”她抬眸轻笑，“平津侯好福气，短短数月便得第一幕僚。”
藏海躬身：“香姑娘谬赞。”
“既与大人有缘——”香暗荼忽然击掌，西侧珠帘哗啦掀起，“不如也做我枕楼的座上宾？”
徐长宁端坐帘后，月白锦袍上银线绣的鸾鸟在烛光下振翅欲飞。她指尖托着青玉盏，盏中茶汤映得眉眼如寒潭：“平津侯能给的财势，我一样能给。”
藏海瞳孔微缩，旋即垂首：“老板们要抢侯爷的人？”
“做朋友罢了。”香暗荼将金错刀拍在案上，“很划算的。”
藏海退后半步：“在下不敢高攀。”
香暗荼掩门离去，徐长宁忽将一物掷向半空——木鸟展翅掠过藏海鬓边，稳稳落回她掌心。
“平津侯疑心重，杀伐狠。”徐长宁摩挲鸟翼旧痕，“你现在过的可是刀尖舔血的生活？”
藏海盯着木鸟翅根处的焦黑刻痕，喉结滚动：“郡主厚爱，我不过鱼目混珠……，寻个安身之处罢了”
“鱼目？”徐长宁倏然冷笑，“顺贞八年皇陵前，有个孩子用这木鸟哄人莫哭。可惜啊——”她指尖猛叩桌案，“贞顺九年冬，那孩子全家葬身火海！”
烛火爆出噼啪轻响，藏海袖中算筹轻颤如惊雀。
“藏大人可知？”徐长宁倾身迫近，“我查过那场大火——火油封门，箭孔堵窗，分明是灭门惨案！”她忽将木鸟按在案上，“更巧的是，前几日有人提及贞顺九年，大人眼神骤变……莫非认得那户人家？”
藏海指节发白，面上却波澜不惊：“郡主说笑了，那年京城走水的人家没有十户也有八户。”
“是吗？”徐长宁轻笑起身，“可户部旧档记载，唯有一户的幼子有一个尸骨无踪。”她踱至窗前，“那孩子若活着，如今该是与藏大人差不多大了”
她背身望向窗外，“你走吧。”
藏海僵立原地。
“今日之言，出我口入你耳。”徐长宁声音浸透夜露，“我只提醒你一句——平津侯府是虎狼窝，待你无用时，杨真便是前车之鉴。”
藏海躬身拾刀，双手奉还：“郡主若真想招揽我，不如换个方式。”他抬眼时已恢复从容，“比如……告诉我您从何处得的这木鸟？”
徐长宁指尖抚过鸟翼：“故人所赠，可惜故人已逝。”
“真巧。”藏海退至门边，“我幼时也刻过同样的木鸟，后来家中遭灾，再未碰过刻刀。”他推门离去。
藏海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时，香暗荼悄然而至：“他分明慌了。”
徐长宁掐断栏外海棠，“附耳过来——”
她低语片刻，香暗荼瞳孔骤缩，然后随后一笑
“嘘。”徐长宁将海棠碾作胭脂色，“该让咱们的藏大人看看，枕楼究竟值不值得攀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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